续一
接上 柳慧文自此愈加发奋,三年之后,道观藏经阁之内的所有书籍几乎都已经倒背如流,观内一月一次的聚而论道,柳慧文总是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将众人驳的哑口无言。 俗语云:江山易改,秉行难移。尽管柳慧文行为举止已被削去往日痕迹,但一到论道之时,便极尽好胜之能事,一旦得理,便势不让人。终于有一日,她再被观主叫到身前。 观主问:“何为道?” 柳慧文:“先天道,后天道,左右之道。” 观主摇了摇头。 柳慧文很诧异,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道法自然,道生万物。” 观主又摇了摇头。 柳慧文不明为何,观主这才开口:“天地间大道至简,是为一,无道便有道,若想得大成以飞升,单靠书本是不行的。” 柳慧文:“那这些道经岂不是一堆废物?” 观主:“那些是别人的,你可有一字之功?我从不问你从何处来,自然也不会问你将要去何处,道,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柳慧文瞬间明白,对着观主跪拜答谢救命之恩后,便收拾下行囊,孤身离去了。 不知这终南山有多大,柳慧文连行七日,依然是不见坦途,随身所带的干粮已经见底,若再寻不到一个驻留的地方,别说修道,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连生存都成了奢望。 十日之后,所携干粮已经见底,好在已在山中生活多年,短时之内尚且可以坚持,寻一些野果山菇,竹笋野菜不算难事。就这样一直坚持着,漫无目的行进了一个月的时间,已是蓬头垢面,渐感体力不支。柳慧文极不甘心,儿时那股争强好胜的性格再次显现。 为了不再夜夜爬树找栖身之处,她便耗尽最后一点体力,找了一大堆枯枝和藤蔓,在一条小溪旁边相对平坦的地方搭了一个一丈见方的窝棚,当晚再里面稳稳睡了一夜。 次日,去小溪饮水之时竟然发现里面有虾蟹游鱼,大为惊喜,便撕下道袍前摆做了一个简单的网兜,一天下来竟然收获颇丰。当晚又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火镰升起了一堆篝火,美美饱餐一顿之后,顿觉精神焕发。 她觉得这应该是父亲的庇佑所赐,为了尽快见到父亲,便在窝棚之中日日冥思。 一日,柳慧文正在捕鱼之时,突然一直硕大的灰熊在不远处出现,一看到柳慧文,便嚎叫着冲了过去。柳慧文吓得肝胆欲裂,回身便逃,可这山间本就没路,到处都是碎石,还未逃出几步,那灰熊便已到了身后,柳慧文已能闻到灰熊口中的腥臊之气。 柳慧文顿时万念俱灰,再加上惊吓过度,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柳慧文在剧痛之中醒来,四处观望了一下,灰熊已不见了踪影,全身衣物上下有多处破损,和撕咬留下的伤口粘合在一起,稍微一动便钻心的疼痛。 大难不死,她笃定是在晕倒之后,父亲及时赶到,驱离了灰熊。对父亲已经成为仙人一事,愈发的相信。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不敢再此处长留,简单包扎之后,柳慧文便沿着溪流继续向前行进。 越往前走,溪流越宽,山势也越陡峭,又是几日过去,溪流竟已成河,借着山势,自上而下水流得也越发汹涌,捕鱼越来越难,没有充足的食物补充,还要带伤不断攀爬,体力消耗巨大。 但柳慧文从没想过回头,在她心中,绝不允许自己走回头路,这份决然支撑着她下去。 精疲力竭,旧伤未愈,又磕碰出几个新的伤口,全身上下血迹斑斑,猛看上去如活鬼一样。实在动不了了,柳慧文斜依着河边的一块大石,沉沉睡去。 正值夏日,山中的知了在枝头不停的鸣唱着: “知----了-------,知-----了------” 朦胧中,依稀看到了父亲的模样,父亲对她说: “孩子,你听到了吗,树上的蝉儿在地下藏身三年,蜕化之后,只有三个月的光景,可它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一路高歌而去,这就是它的道啊……” 柳慧文猛然惊醒,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父亲的踪影,可再一感觉,身上的疼痛早已消去,原本的新伤旧伤竟已全部愈合,疲累之感一扫而空。 她喃喃自语:“生死之道,生为死,死便是生,我现在是死还是生?” 柳慧文闭上双目,打坐与巨石之上。 耳边的蝉鸣之声逐渐消失了,窸窣的落叶之声顿起,接着便是北风呼啸,雪花飞舞;风声落下,花香顿起;蝉鸣之声再次入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在这无休无止的时光轮回之中,无穷无尽的风吹雨打之下,她渐渐的感到了有一股极为澄明清爽的气息从七窍不断涌入身体,涌进了四肢百骸。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眼前湍急的水流已经不见,只剩下裸露的河床,那一个个被水冲的圆润光滑的石头,已不知静静的和她对视了多少年,身后那棵小树已是参天而立,浓密的树叶之下,尽是斑驳的树影。 “知----了-----,知----了----” 蝉鸣再一次响起,她缓缓站起身来,意念一动,一股无名的托举之力将他缓缓送到了蝉儿身边,柳慧文观望了许久,对着它轻轻说道: “我,叫柳陌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