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阴霾笼罩
眼下，见众人焦虑，尤其是郑兴东等人因为找不见自己的主将罗炳权，那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简直像是想从李源一身上把罗大将军给瞪出来一般。 李源一自知这般的惨状定是纸包不住火，倒还不如将真相告诉全军，或许还能激起众人誓死复仇坚守城池的意志来，便也顾不得打击士气的风险，深吸几口气平缓了一下语气，沉声道：“我们恐怕是中了蛮子的佯兵之计，在斥候所探的埋伏点扑了一个空……” 众人一听哗然，正要出声，被那郑兴**然一个炸雷震住：“休再出声，听李将军把话说完！” 这一声亮如洪钟，不仅唬住了众人，就连李源一也是吃惊不小，何挺进更是被吓得不轻，他只道这郑兴东在城中对他多般配和，想来是一个好说话的儒将，不想这一声出来，倒也终于有了罗炳权那样蛮横的样子。 李源一自然是晓得郑兴东心中担忧的乃是罗炳权，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我军没有寻得蛮子，正布开阵势准备继续索敌，却突然被埋伏在前后泥潭与树林里的蛮子杀出来打了一个腹背受敌，大多将士蒙难，罗炳权将军也……” “罗将军如何？”那郑兴东眼眶早已红了，恐怕听李源一这么一说心中早已明白了个大概，但心下终归是不愿意去相信。 “罗将军，”李源一瞧了瞧叶楚青，见叶楚青朝他点点头，便下定决心一般继续道：“罗将军为掩护我军突围，不幸阵亡！” 安奚城内，如突遭晴天霹雳，直打得众军久久无言。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全军将士的情绪，李源一令何挺进等人尽快地去安顿好生还的一众楚兵。而郑兴东则主动请命继续去布置城防，李源一毕竟是在帝都的公侯之家长大的，心思相较何挺进与叶楚青来得更为细腻，心知郑兴东此刻比谁人都要悲痛，分明是想借份差事来不断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索性也由得他去了。 望着郑兴东忙忙碌碌的背影，李源一心下也一时感慨，纵使是主将专横跋扈了一些，但罗炳权手下的这个郑兴东，却的的确确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热血汉子，再加之何挺进也抽空告知了他郑兴东在城中多般配合，心中顿时也有了不少好感。 进城之后，李源一足足有忙活了将近个把时辰，眼见天色一黑，这才恍觉一日又要过去了。只是这一日，这安奚城中接连经历大喜大悲，可怜罗炳权和大半的楚军将士，踌躇满志赶来南境前线，竟然连这城门还没有机会进来，便已经成为中楚南部边线上的白骨忠魂。 李源一身心俱疲，心料天色一黑，蛮军好歹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就算紧随自己赶到了安奚附近，但应该也没有太多气力再来攻城了。于是，李源一也不愿再多计较，便把城防交与何挺进与郑兴东，自己便准备着回去营帐歇息了。 他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用睡眠把这一天的生死惊魂给翻过去。 何挺进知道叶楚青喜欢玩命的性子，心道跟着李源一与罗炳权这么出去九死一生地走了一遭，虽然侥幸没有受什么大伤回来了，但总归算得上是精疲力尽。 何挺进心下心疼自己这个老下属，便没有安排叶楚青去和其余士兵同住，而是命令叶楚青去自己的帐中歇息，口中说道要提防蛮子夜袭，再者反正今天也是他老何负责巡查夜哨，多半也得不了空休息。 安奚城中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七八百楚军，住处总归有的是，身为百夫长，何挺进好歹是有一处独立的兵帐。叶楚青起先还要推辞，但见何挺进老脸一黑，心中也晓得这是老长官对自己的偏袒，索性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李源一身为将领，很是明白既然要负责起这全城将士的性命，那保证好自己的充沛精力就是当下的头等大事。但叶楚青大头兵一个，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觉悟，只在何挺进的帐中辗转反侧，却始终大眼睁得雪亮，怎么也睡不着。 如何睡得着？叶楚青只觉得自己一闭眼，就是战友血rou模糊、惨死沙场的场景，却又如何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冷江城破之时，还是在这次出安奚后的战斗之中，甚至时不时还能想起曹休在路上一心求死的决绝，与马季在安奚城头烈焰焚身直作焦炭的惨状，种种画面，直如夜魇一般，纠缠着叶楚青无法入睡。 叶楚青脑子转得飞快，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蛮子在南线发动的这一连串攻击仿佛就像一盘精算了数十载的棋局一般，自打第一枚棋子落下，便将楚军的每一步都甩在后面，更将楚军的每一步计算得清楚。 他想不明白，为何蛮子一反常态，不仅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大大增强，就连阵法队列与临阵调度都章法有序，甚至完全不亚于最精锐的楚军。 他想不明白，为何蛮子还会巧布佯兵，吸引罗炳权去自投罗网，更能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在树林与滩涂泥沼之中埋伏下数以千计的军队而不被发现。 他想不明，种种事情都想不明白，这样的蛮兵，不仅他见所未见，恐怕就连何挺进这个在南线和蛮子交手多年的老边防，也是见所未见。这样的一直蛮军，简直是占卜先机，有如神助，莫非真是他们的神灵显灵，让蛮子的主将能够通神的不成？ 等等，通神？ 叶楚青心中一凛，猛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正被囚在安奚城中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差点被他忘记，但或许真的能通神的人。 叶楚青本就没有什么睡意，加之一想到那个蛮族女祭司或许能够解释他心中的疑问，哪里还能继续躺下去，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手忙脚乱把甲衣穿上，便摸出帐去要找那个女人。 此时夜已过半，叶楚青心料若无意外那女祭司恐怕已经睡着，但是自己是在心中焦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让这个女人是楚军的俘虏呢，李源一既然此前下令要自己好生看管照顾这个俘虏，那再多履行一些提审问话的责任，倒也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