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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 释放降卒

    汉旌蜀中乱第两百零二章释放降卒滇池城外的一场恶战,虽然没有打断雍氏私曲的根骨,却也狠狠地咬了一口它的血rou。

    雍闿私曲有数千骑卒,他们的脚程半日内即可抵达滇池城下。

    为了防备雍军突然杀至,汉军除了外派大量的斥候监视雍氏私曲的动向,还要加强营寨的巡守和那些雍氏降卒的监管。

    最好是在今夜之前,就将这些难以分心去看管的降卒安置妥当,卫弘亲自来cao办这件事。

    “什么?汉军要放了某等?”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雍氏部卒,纷纷流露出来不能相信的神色。

    如今雍氏家主正领兵对抗汉家虎狼之师,自己这些人好不容易落到了汉军的手中,怎会轻易地放他们走?

    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雍氏部族面面相觑,在昏黄的火光下皆是流露出一阵狐疑的神色,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汉家朝廷知晓尔等被雍氏所诓骗,且阖家性命皆系于雍氏之手,故而不追究尔等从叛之罪!”

    身后有句扶、朱安和韩能等人披坚执锐护佑,且自身全副武装,卫弘堂而皇之地走在降卒行伍之中,高声宣讲着汉家朝廷的优待俘虏政策。

    “愿意诚心归附汉军的,就到右侧,明日汉军会遣送你们到滇池城内,从事滇池一带的修缮一事,米粮等一应供应皆与民夫徭役等同,绝不克扣虐待!”

    “心有顾虑不愿意归附的,就去左侧,汉军也会发给你们两日的口粮,让你们归乡去……但丑话得说在前头,若是日后尔等再cao刀戈阻拦汉军收复南中诸地,如同此杆!”

    卫弘话音刚落下,便拔出腰间的百锻钢刀,一刀快速凌厉地落在了身前的旗杆上,顿时一截两断,倒在了地上。

    汉军兵戈之锋利,这些雍氏部卒的同袍用鲜血和性命领教过。

    如今他们再看到卫弘挥刀斩断旗杆的一幕,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连连退后好几步,唯恐汉军这刀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卫弘一双虎目扫视过退缩的众人,高声问道:“是归附还是离营,尔等自作决断,一炷香给本将军答复!”

    听闻卫弘这番话,起先的时候并没有人妄动,大多探头张望,想要看看身旁的落难兄弟们都是怎样选择的。

    句扶已经明白了卫弘的打算,看到身前不远处的一名降卒看着左侧,好几次有所动作,却始终没有踏上前半步。

    句扶上前几步,一脚踢了他的屁股,将其从行伍中赶了出来:“要想走就走,磨蹭什么!”

    那人身材弱小,被句扶这么踢一下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小人只是雍氏之奴,绝不敢违逆汉家朝廷,还请汉家的将军饶我一名,莫要坑杀小人,小人家里还有眼瞎耳聋的父母,若没了小人,他们也活不了啊!”

    谁知,落到他头上并不是汉军士卒的刀锋,而是一小袋粟米砸到了他的跟前:“汉家朝廷一言九鼎,说放你回去就放你回去,你在胡说什么!”

    说话的乃是句扶,他丢过去的乃是雍氏军营截获的战利品粮草,火烧了大半部分,但还有不少的结余,遣散六千余人的雍军俘虏绰绰有余。

    一手抓住身前的一小袋粮食,这名降卒犹疑了一阵,最终还是咬着牙打开了袋子,里面果然是黄灿灿的粟米,顿时眼泪纵横,嚎啕大哭。

    既是对自己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庆幸,也是没有想到汉军对他们还能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可是在家主雍闿的嘴里,不论是汉军士卒,还是汉家官吏,不都是对他们南中百姓要打要杀的虎狼吗?

    但这些想法仅仅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名降卒就跪在地上对着汉军叩首磕头,嘴里还在念叨着感恩戴德的话。

    很快,在这名降卒的情绪感染下,整个降卒行伍便动了起来,有的站到了左侧,有的走回了右侧。

    半炷香之后,卫弘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三四丈宽的人群鸿沟。

    左侧这边,是要脱营离开的,大概占了降卒行伍三分之一的比例,约莫在两千人左右。

    句扶挥了挥手,便有汉军士卒推车过来,车上满载着分成小份的粮食。

    卫弘的目光看着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站在右侧留在汉军阵营的足足有四千多人,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卫弘的预算。

    虽然这些人之中,肯定有着怀疑汉军想要坑杀脱营降卒心思的机灵鬼。

    但在卫弘看来,与其坑杀这些雍军降卒以做实雍闿这些年来对汉家军队以及朝廷的构陷,还不如放回这些降卒,对着雍闿私曲的胸口插进去一把软刀子,以此来消解雍氏部曲的死战之心。

    数日后,越嶲诸部赶来,势必会对雍氏叛军发动总攻。

    等这些降卒跑回雍军阵营中,将今日受到的汉家恩泽广为传散后,雍闿的军心士气势必动摇。

    总之,多半是不可能像今日这般人人皆与汉军死战了!

    “尔等不可再复为汉军敌寇,日后若是有助汉军收复南中失地,汉家朝廷一定会采取宽厚之策治理南中,其中之一便是采取什一的税赋!”

    尚还处在奴隶制的南中地区,赋税的概念只存在于汉家朝廷的治理。

    益州郡内,平民多半是没有土地的,山水林泽等土地资源多是掌握在雍、等大族手中。

    寻常的青羌黎庶,若想耕种土地,只能依附于这些大族。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托付于大族,如此才能换来租种豪族土地的机会。

    但豪族不仅需要他们在战时豁出性命去打仗,收取的租种费用高达什三乃至什五!

    这还不算什么,当初汉家战事吃紧,南中的汉吏或是迎合朝廷旨意,或是中饱私囊,一度将赋税推到了什七乃至什九!

    青羌黎庶一年四季辛辛苦苦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到头来竟要将收获谷粮的九成缴纳给汉家朝廷。

    久而久之民生凋敝,饿殍遍野,他们岂能不造反!

    如今乍一听到卫弘许诺什一的汉家赋税,以至于让众人都不怎么相信。

    即便汉家朝廷真的采取什一制的赋税又当如何,便宜的不还是雍氏、氏这些大族们。

    他们这些亡无立锥之地的贫苦百姓那里还能缴纳汉家的赋税呢!

    再说,现在想的太多也是枉然,能活着走出汉军答应逃回去再论其他的吧。

    句扶听见卫弘说完,大手一挥,令人打开营门,对左侧的降卒喝道:“快些走吧,莫要回头,胆敢去而复返冲突汉军大营的,必遭强弓劲弩穿心而死!”

    左侧要脱营回乡的人影大多面面相觑,看来谁做这个出头鸟都心存顾忌。

    还是那名被句扶一脚踹出行伍的降卒率先动了身,脚底下就和抹了油一样,抱着怀里的一小袋粮食疯了一样跑走了。

    众人见状,皆是鼓足了勇气,鱼贯而出地跑出了汉军营寨。

    在拥挤践踏的人群中,有人怀里的粮食被挤得掉落了在了地上,也不敢低头去捡,转而没了命似的往前跑。

    生恐落后半步,遭到了汉军弓弩的万箭齐发!

    顷刻间,先前还熙熙攘攘的两千多人,一下子就跟受了惊的兔窝一样,跑的无影无踪。

    让留在汉军营寨中的降卒叹了一口气,先前吊到了嗓子眼的紧张悄然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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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真的让他们的弟兄们离开了大营,并没有出现自己等人所担心的放冷箭的惨剧。

    早知道就跟着他们一同离开汉军答应就好了!

    看着安然离去的昔日同袍们,留下的雍军降卒们反应过来后,悔意连连,但很快也就释然了,觉得留在汉军营寨中也挺好的。

    汉军都能对那些一心离去的降卒高抬贵手,还发了小袋粮食给他们回乡,那么留在汉军营寨中做活的自己,还能不如这些逃走的昔日同袍们吗?

    卫弘挥了挥手,就让朱安负责将剩下的四千余人降卒安置好。

    等明日一早就将他们送到滇池城,交由那爨达看管,组织起来参与到滇池城的重建工作当中。

    卫弘道:“今日将士们都累了,安排好夜间值守的兵马后,饱食一顿都休息吧,但要吩咐各部的军候和屯将们,一定要着甲而眠,枕戈待旦……这滇池城的夜风,能醉人呢!”

    没办法,谷昌距离滇池太近了。

    若是雍闿心有不甘,抵达谷昌后,强势要骑部主将反攻滇池城外的被汉军占据的营寨,也是极有可能的!

    以己度人,要是卫弘的话,多半会这么做的,所以不得不防这件事。

    从今日两军交战,rou搏相杀,雍闿身为叛军主帅,却能表现足够出色的统帅能力。

    如此,汉军营寨逐渐平静下来。

    卫弘回到自己的营寨中时候,鹿戎已经脱去了衣甲,后背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迹未干。

    鹿戎年岁很小,从未上过战场,今日作为卫弘的亲随,却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英勇。

    原因在于家主卫弘太过迅勐,冲入敌阵之中乱杀四方,可看着家主身边那些疯狂涌来的叛军士卒,鹿戎怯了。

    他亲眼看着卫弘从敌寇的手中救下了一名臂骨断裂的汉卒,然后若不是句扶赶到,家主卫弘在那么多的叛军围攻下,势必难以逃脱。

    但当时鹿戎只敢远远地看着卫弘拼杀,始终不敢上前几步。

    一听到卫弘回来的脚步声,鹿戎穿上衣服,站起来赶紧走到卫弘的面前:“家主,今日鹿戎胆怯,未敢亲随家主冲杀敌阵,险些让家主受了重伤,我实在该死!”

    卫弘大概是看出了鹿戎内心的愧疚,示意他坐下来,自己亲自替他上药:“鹿戎,和你说一句实话,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表现的可没有你这一次勇敢,连刀都拿不稳……”

    似乎当年在夷陵的旧事如今仍然在眼前,那名吴军的老卒瞪着饿狼一般的眼睛,漫山遍野地追着自己砍杀……

    “那家主当时也比现在危险吗?”

    卫弘点了点头:“嗯,那还是在先帝率军出征的夷陵,死了不少人,如果不是最后摸到了一把箭囊,估计我现在也没命了。射杀了那名吴卒后,我可是吓得几天几夜没合眼,没了命地逃回了蜀地……”

    鹿戎应该是听闻过夷陵战况的惨烈,听闻卫弘这般一说,心中的愧疚顿时消散了大半:”那我要比卫将军当时好一点,今日运气好,在几名汉军同袍的协助下,亲手斩杀了一名叛贼,现在还能睡得着!”

    “是啊……”

    卫弘笑了笑,已然替鹿戎上好了创伤药,这是临邛城内那位韩医者的秘方,用在行伍交战的刀金伤口,仍旧有奇效。

    鹿戎穿好了衣甲,对卫弘许诺道:“家主,下一次我一定跟上您的脚步,绝不胆怯半点!”

    卫弘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鹿戎问道:“对了,鹿戎,你可曾见到那名左臂断骨的汉卒,我答应过他,要亲自替他正骨……”

    未待卫弘说完,鹿戎的语气突然就低沉了下来:“家主,他死了,是雍闿身边的亲卫趁他不备,挥戈……”

    卫弘的神色也暗澹了下来,听出了鹿戎的哽咽,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对他挥了挥手道:“下去趁早休息吧,这年头随时随地都能打起仗来……”

    待鹿戎离开后,卫弘瞬间瘫倒在了地上的军榻上,低声地喘息着,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口许久,现在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了。

    慈不掌兵,但并不妨碍卫弘在心中默哀着这些汉家大好男儿的离去。

    这一夜,卫弘睡的迷迷湖湖,耳边能听见滇池城的夜风声,巡守营寨的汉卒脚步声,甚至是更远处山林的野兽嚎叫声……

    想象中的雍闿叛军大反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韩能送来了一桩惊喜的消息。

    “卫将军,刺探谷昌敌情的斥候回报,城内叛军尽悬白幡孝旗,他们抓了一个舌头,打听了才知道一桩天大的好消息……”

    “雍闿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