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谷昌大败
汉旌蜀中乱第两百零五章谷昌大败谷昌城的夜空,被翻滚的乌云所笼罩,狂风吹来,彷佛倾盆大雨转眼即至。 站在城头上的雍闿,闭着眼睛,听着城内雍氏私曲的磨刀霍霍,听着擦过耳边的风声…… 没错,他选择了诈死之策来激励士气。 那群鬼教的巫师们,是他雍闿收留的门客,平日里最喜爱装神弄鬼,在迷信巫鬼的南中之地,他们的妖言魔语可比一切有用多了。 哪怕是一贫如洗的低贱奴隶,也愿意奉献出来自己仅存的口粮给这些巫师们,以求得神灵鬼怪的庇佑。 但在雍闿的手中,这些巫师就是他用来愚弄百姓的手段,让他们烙下顺从雍氏的心灵印记,心甘情愿地为雍氏奉献他们的一切。 至于那头赤色大蛇,则更简单了。 南中最不缺的就是蛇类,本地的一些青羌部落更是以蛇为食,不过这条浑身赤红色鳞片的大蛇却是难得一见的异种。 心怀异志的雍闿一见到这条模样怪异的赤色大蛇,就想起来了汉高祖刘邦曾经“斩白蛇起义”以证明自己乃是“赤帝子”转世的传闻。 雍闿觉得日后可以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于是圈养了这头赤色大蛇,时不时地给他喂食奴隶,养了数年有余,才成了眼前这头众人眼中的“赤帝子”。 雍闿闭着眼睛,摸着隐隐作痛的胸膛,想起了卫弘,不由得咬紧的牙关,心中立誓道:待灭了高定的越嶲诸部,老子再无后顾之忧,势必挥军南下,屠了滇池城以泄心头之恨! fo 至于张跃和雍阑等人诈降一事,也是出自雍闿的谋算。 他雍氏乃是传承数百年的武将世家。虽然不复祖上什邡侯时的风光,但一些家族底蕴还是留存至今的,雍闿也不是头脑一热就提刀造反的蠢材。 雍闿熟识孙子兵法,深知“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 驻扎滇池营寨的汉军,距离谷昌城约莫五十里,而进驻在同濑的越嶲诸部则与谷昌城相隔百余里。 驻扎在滇池城外的汉军毫无动静,迟迟不肯咬上雍闿放出的饵钩。 但雍闿已经探知到了,汉军许给了越嶲诸部天大的好处,才使得这群昔日的盟友如今倒戈相向,如今这群饿狼已经拼尽气力向谷昌城赶来。 想起了高定贪婪忘义的嘴脸,雍闿轻蔑地一笑。 越嶲诸部的联盟松散无比,如今眼看着巨大的利益近在眼前,定然会是一涌而上冲过来。 但长达百余里的连夜进军,越嶲诸部当真还有余力作战吗? 到时候只要谷昌城内左右两支骑部从侧翼包抄,甚至不需要完成截断退路,即便数以万计的越嶲骑卒有心撤退,胯下疾行百余里的马匹也不能答应。 到时候就是谷昌城内最低贱软弱的奴隶,也会比越嶲诸部最骁勇善战的勇士跑得快。 毕竟在越嶲诸部疾行百余里的赶路路途中,谷昌城内的雍氏部曲可是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睡了一个囫囵美觉,彻底养好了精气神后才起来磨刀霍霍向牛羊。 “高定……你这个蠢货,就等着老子斩下你的人头祭旗吧!” 雍闿在心中这般想着,忽然耳边响起来了动静,雍闿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去看,北方的天际处似乎有着星星火光亮起来,大地在震颤,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数以万计的战马踩踏大地的声音…… 雍闿上扬起嘴角,看着那远道而来的越嶲诸部,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就像是一头饿虎低下身子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 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似乎惊动了天上的乌云,眨眼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雍闿站在雨中的谷昌城头上,高声长笑道:“哈哈……天助我也!” …… …… 翌日,滇池城外。 冒着雨夜前来送信的汉军骑卒,满身血污,将后部司马张毣的书信送到卫弘的手中后,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数十里地面上都是尸体,人的,马的都有,雨水冲刷着血水,整块大地还有河水都是血的赤红色,太吓人了……” 卫弘已经拆开了张毣的书信,上面水迹斑斑,再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字数并不多,但说的消息却足够的惊人。 卫弘将书信递给了句扶,让他们也看了看:“远思在信上说,越嶲诸部中雍闿诱敌之计,于昨夜谷昌城外被雍闿叛军大败,生还者仅仅只有十之二三……” 句扶也看完了传信,将其扔给了朱安、韩能两人,攥紧了拳头骂道:“高定这个蠢货,明明接到了卫将军点明雍闿诈死的书信,却视若无睹,还带着那么多的越嶲骑卒一头扎进了雍闿设下的陷阱!” 韩能也在一旁说道:“是啊,高定如此贪功,真坏某汉军大事了,若非张司马在谷昌以北三十里外设阵接应越嶲诸部,恐怕这仅存的十之二三都保不住了!” 而先前力劝卫弘出兵谷昌的朱安,则是一脸后怕的说道:“雍闿真是狡诈,竟不惜用诈死之计,若是当日某等率军去了谷昌,后果不堪设想啊……” 整编三万的越嶲诸部,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成,这样一来,大败的越嶲诸部就将原先汉军的大好局势一手给葬送掉了。 毫无疑问,大败越嶲诸部的雍氏部曲势必趁胜追击,无论是率军北上返回味县,还是调转回头重新攻取滇池城,对雍氏来说都是稳赚不赔。 卫弘很快从战事的阴霾中走了出来:“韩能,你亲自跑一趟滇池城内,将这件事告知正昂公,通知滇池城内的军民向益州郡南部转移,而益州郡府的一应官僚就要立即向永昌撤退了……” 句扶见卫弘的部署如此悲观,上前劝道:“卫将军,某等尚有一战之力,为何要撤?末将愿率领本部兵马,率先进攻雍闿叛军!” 卫弘却摇了摇头,否决了句扶的提议:“不妥,纵然汉军能够以一当十,但孤军深入敌后,如今又无外援,且这滇池城周围无险可守,雍闿现在多半想着在滇池城将汉军一举歼灭,岂能如他所愿……” “如今之计,就只有向南撤退了,在当地大族支持下招募兵勇,借助山势险阻抵挡雍氏叛军。至于越嶲诸部那边只能静观其变了,他们是就此返回越嶲,还是重新调遣后备的部落勇士报仇雪恨,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商议决策了。” 句扶闻言,退后一步,对卫弘抱拳应道:“喏!” 韩能也一步上前,面色无比凝重地应命道:“末将领命。” 卫弘挥了挥手,让韩能去滇池城内通知正昂公等人着手这件事情,待韩能离开后,卫弘再次盯着桉几上的南中地图,暗自思索着。 等待越嶲诸部到来即可完成围拢兵阵的大好局面,先前汉军占据的绝大优势,随着越嶲诸部的大半折损而消亡。 李恢大军又困在盘羊道,永昌郡卒固守本地有余,但出郡作战极有可能失利。 举目望去,卫弘所率领的征南先锋军已经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窘境。 南中汉羌混居,民风彪悍,皆是虎狼之徒,雍闿逢此大胜,雍氏叛军的嚣张气焰势必更甚。 敌强我弱的情势下,汉军势必要避其锋芒,以图后日再战。 但战机可不会从天而降,将滇池城拱手让给雍闿大军,便等同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拱手让给了雍闿,到时候雍闿再度封锁味县和旄牛古道,汉军便会再度陷入束手无策的僵局之中。 但凭借汉家现在的兵力,滇池城现在别说硬守了,就是与雍闿叛军盘桓周旋的应对时机都很难奢望。 “眼下的破局时机,还是得在远思和越嶲诸部的这边。” 卫弘十分肯定这个事实,益州郡南部山多民少,汉军撤退到这一带,即便、李、毛等大姓全力襄助汉军招募兵勇,但终究有限,起码在短时间内无法对抗雍闿的数万部曲。 所以破局之机还是要依靠越嶲诸部。
“句扶、朱安,你二人掩护滇池军民撤离后,也率领本部撤往益州郡南部布防,休整。” 朱安称喏,但句扶的反应要快一点,从卫弘的话音里听出了其似乎并不打算跟随他们撤往益州郡南部山地的意思,于是连忙问道:“卫将军不和某等一同撤退吗?” 卫弘摇了摇头:“不了,我要返回同濑……可能是牧羊坡或者大筰一带,越嶲诸部死了这么多人,短时间内多半是不敢与雍氏叛军硬碰硬了。” 句扶皱起眉头,对卫弘问道:“卫将军这是打算再度身入越嶲诸部的营寨中,劝说他们出兵吗?” 卫弘点了点头。 碍于旄牛古道的艰难险阻,越嶲诸部此番进入益州郡的人马在三万以内,即便再去除前往牂柯的三部外,越嶲高原山陵上,仍旧有着大量的留守勇士和奴隶,将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对抗雍闿叛军未必是多大的难事。 如今,越嶲夷王高定和越嶲诸部差的,只不过是一个拱起他们与雍氏部曲不死不休怒火的挑事者罢了。 卫弘很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但句扶却知道其中的利害,对卫弘进行劝说道:“卫将军不可这样做!越嶲诸部遭逢谷昌大败,损失惨重,他们不敢将怒气撒在雍闿的头上,一定会责怪带他们进入益州郡的汉军!” 耳听句扶的提醒,朱安恍然大悟,也在一旁连忙说道:“是啊,这些越嶲诸部的青羌蛮夷最善欺软怕硬,在雍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势必将损兵折将的仇恨记在汉军的帐上,卫将军再去他们的营寨中,极有可能遭受他们的暗算!” 卫弘却摇了摇头,对此有着自己的见解,出言宽慰句扶和朱安两人道:“不会,越嶲诸部又不是傻子,若真敢暗杀我,既和雍氏结了血海深仇,又得罪了汉家朝廷,但凡高定和越嶲诸部的头领们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毕竟把我杀了,汉家朝廷也不会再承认他们战死勇士的抚恤了。” 当然,卫弘还有一层更现实的底气:“再者,远思率领的两千精锐就驻扎在越嶲诸部身侧,且不论越嶲诸部会不会看在谷昌城北汉军营救的情分上,就是他们真的要杀我,你们觉得远思和汉家两千大好男儿会答应吗?” 卫弘说的确实在理,句扶和朱安两人再一想想,便明白卫弘的提议乃是唯一的出路。 若汉军退往益州郡南部的山地,雍闿控制滇池,断绝了诸部汉军和越嶲诸部的联系,征南先锋军在南中势必走向败亡。 但尽管卫弘说的信誓旦旦,句扶和朱安都清楚,逢此大败再入越嶲诸部的营寨中,都是一件铤而走险的要命事。 句扶想了想,对卫弘建议道:“汉军退往益州郡南部,据山势险要而守,必无大战,再说招募兵勇一事,有南中诸多大姓襄助,朱安、韩能两位司马足以应付。” 解释了这么多,句扶顿了一会,对卫弘直接请求道:“不若末将陪同卫将军一同前往同濑吧,凭某手中一杆长槊,势必能护得卫将军周全,管教那些欺软怕硬的越嶲诸部不敢生出歹心。” 朱安也想自告奋勇,却知道卫弘不可能答应他们一众征南先锋军的将校一同前往同濑,故而只能忍痛将这件事让给了句扶。 “是啊,有句司马在卫将军的身侧,高定和那些越嶲诸头领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卫将军生出恶意,率军撤往南部山地这件事交给末将和老韩足矣!” 卫弘想了想,认同了句扶的提议。 当日在堂琅城前,句扶与南中第一勇将鄂焕激斗上百回合,有他在身侧,无疑是能够极大震慑惶恐不安的越嶲诸部。 “好,句司马随我一起前往同濑,走昆泽山道,避开雍闿叛军的耳目,其余人等为滇池城内军民撤走殿后,雍氏叛军要是攻来,略作抵抗后也撤往建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