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的亲爹
我从懂事到26、7岁我都深深记得爸妈对我做过哪些让我难过的事，然后喜欢一个人逛街，深夜散步，一遍一遍想那些事，想一次就难过一次。后来可能真的精神太累了，工作太消耗了，大病了几次，慢慢有点想不起来了，就只能把想起来的慢慢写给大家。 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呼吸的，全身紫青，瘦的只有骨架子，但也有八斤多，护士把我从产房里抱出来送去抢救了，奶奶说当时她吓傻了，当然爸爸只会更傻，他不知道他只是完成父母的责任，却让一个女人疼好多天，生不出，难产，差点要了一个人的命，最后生出的孩子需要靠抢救才能活过来。 奶奶对我说，这都是因为你妈怀孕挑食严重，这不吃那也不吃。1米7的个头怀孕才120斤。 此后每年不管家里是不是有亲戚在场，爸爸都会对我说都怨你，要不是因为你你妈至于受那么多罪吗。 自我记事起，我记忆里爸爸对我并不好，因为他会给姑姑家哥哥买玩具，会给姨家弟弟meimei买零食，每次有任何亲戚家小孩来我家，这些小孩都会得到一堆零食玩具，但我从来没有，而且我如果去玩哥哥的玩具爸爸会骂我：“手怎么那么欠”。我如果吃他们的零食，爸爸也会说：“那是给你买的吗？馋死了啊你！” 记忆中他给我买过两个礼物，一个是上小学的圆规，另一个是上初中的钢笔。这些都不及他给那些亲戚小孩买一次零食或一个变形金刚更值钱。 后来爸爸迷上了彩票，我过生日偶尔也会送我一张彩票，并且会跟我说：“中奖了记得分我一半。” 除此之外没有了，从小到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能对我像对其他小孩一样好。可惜呀，愿望始终只能交给流星带走。独生子女啊，我小的时候不敢奢求偏爱，但只求公平，却也没有。没了公平，就只剩残忍了。 我是从不主动和爸爸说话的，因为他对我说的话都是指桑骂槐的阴阳话，我初中的时候近视了上课看不见黑板，爷爷带我去配了眼镜，回家被爸爸看到，他说：“呦，日夜努力终于成功了？终于带上眼镜了？这样显得多有文凭，对，你就这么做。” 还好那时我也会回嘴了：“嗯，我的事你管不着。” 小时候一家五口人是住在一个胡同的小房子里的，是奶奶单位分的房子，爷爷奶奶一个房间，我和爸爸mama一个房间。逢年过节总有好多亲戚来串门来看望爷爷奶奶，40多平米挤20多个人都正常，每次爸爸都会喝很多酒，把所有人都喝倒才叫款待到位。每次一边吃饭喝酒就会一边命令我做事情，比如：再去买5瓶酒、喝酒喝热了就让我跑着去买冰棍、哪个亲戚出汗了就让我找毛巾给这个亲戚擦汗，然后让我去洗毛巾。也不知道那些年雪花青岛啤酒怎么搞了那么多促销活动，怎么那么多“再来一瓶”，吃一次饭我得来会跑个5～6遍。 重点是他一边命令我做事，还会一边当着所有亲戚数落我：“养孩子没用，有啥用赔钱货”、“要不是他爷爷奶奶死活要孙子我才不要”、“念什么书念书，赶紧赚钱得了，书都是有钱人家闲着没事念的”、“我让他初中毕业赶紧出去干活，她妈不让啊，惯孩子，慈母多败儿，惯子如杀子啊”。然后他还会一边劝别人喝酒，我全程低头抓紧吃饭，因为我只要快一点吃完，躲到厨房，或者另一个小屋装睡觉，这样他命令的话，数落我的话我就可以装听不见了。 我吃快了他说我：“没教养，吃个饭头不抬眼不睁的，不会陪你大爷姑奶好好吃饭吗？养你有什么用！”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完整的吃好过一顿饭，他说：“让你来回运动运动有助于消化，现在的孩子身体都太弱了。”即便是现在我也讨厌过年过节一堆人坐在一起吃饭，大学毕业后这种家庭亲戚聚会我就找个借口说和同学在外面约了，随便他喝大酒当着亲戚数落我去。 有一年过年，他一边和亲戚陪笑喝酒一边骂我，我的头越来越低，眼泪拼命忍却也快忍不住了，最后我站起来把他从一米多高的炕上推下去了，他躺在地上拿着白酒杯撒了一身，所有亲戚笑，他也继续陪笑，说着“这小孩力气变大了”的尴尬话。 还有一年过年，他也在喝酒和亲戚说：“养孩子没用赔钱货”这一类的话。然后我mama就当这所有人问他：“你有本事以后别指着他养老啊！”。他说：“我可指望不上他，我用不着他给我养老。”我妈说：“你就吹吧，我看等你老了还不是你儿子在你身边。” 那一年我好像还不到10岁，此后就算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爸爸再这么说，我mama还是会时不时的质问他。 后来我上大学时我对他说：“你让我哥（姑家的）给你养老吧，反正你从小到大你也说不指望我养老，你对我哥那么好一定是指望他来养老的。”他被顶的哑口无言。后来爷爷去世了他喝酒昏睡了几天，后来被我妈骂醒了，他对我说：“我以后不用你给我养老，但是奶奶和你妈对你都不错的，你孝顺好他们就行了。”我当时冷冷的回了一句：“这和你没关系。” 25岁的时候，我在外面打工病倒了，需要住院手术，并且不正常心电图，情况不是很好，术后恢复mama白天上班，晚上在病房陪着我，看护我几个晚上没回家，我爸爸就和我妈说他来照顾一晚，让我妈好好回家休息。 我妈同意了，我妈还给我打电活问我：你爸陪我一晚可不可以；我说：好，没问题，你好好睡吧。 那晚他在医院楼下超市买了一斤老白干60度白酒，买了大葱煎饼花生米，然后在我病房开始一边喝酒一边数落，那晚他没数落我，却也要了我半条命。可能是他觉得那个时候再数落我落井下石对一个刚手术卧床的病人于心不忍，他开始抱怨老天的不公平、自己命不好、家没钱、自己没本事、买了20年彩票都不中奖、说自己有几次都梦见开奖号码了但是没买错过了翻身的机会、说现在家里孩子又病了怕我活不过我爸妈，怕白发人送黑发人，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喝白酒。 我后背插着止疼泵，腹部的伤口也隐隐作痛，实在无力阻止他喝酒，我就像一个瘫痪了的废物一样看着眼前的老男人逐渐不受控制，最后他说他只要上大马路被车撞死，家里就有钱了，就有赔偿金了，以后一家人就不用再吃苦了。说着他光着膀子，拎着喝光了的白酒瓶子走出了我的病房。 我开始有气无力的嘶喊：“回来～，别走～，回来，你回来～”。然后我拼命用双手支撑我的身体下床，伤口有些撕裂的疼让我满头大汗，我把后背脊椎插的止疼泵挂在脖子上，靠着墙爬到了医院走廊上，喊他回来，可是他早已没有了踪影。 走廊里的护士看着泪眼婆娑的我，把我扶回了病房。我心如死灰，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生！ 十分钟后父亲回来了，他回到病房看我满头大汗，筋疲力尽眼角的泪痕，他笑着说：“出去吹吹风凉快多了～” 我对他已无任何言语，第二天mama来看我，看我情况不对，我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事说了，我妈当时真的气炸了，扬言：以后再看到你喝酒酒瓶子都给你砸细碎！ 出院后我也把这件事告诉来看望我的奶奶，奶奶气的攥拳头，问我：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拿大棒子打死他！ 这样的事发生在过去的30年里从未停歇。 我明白他怨我的出生毁了他原本潇洒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