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晋厉被弑
晋厉公灭了郤氏家族，立即将长鱼矫、胥童、夷阳五任命为晋国卿大夫，位列八卿。 但长鱼矫却辞官不当，不久后带着家人流亡去了北狄。 晋厉公这次以雷霆手段，灭了郤氏家族，这让中军元帅栾书、中军佐荀偃震惊不已，尤其是两人对自己差点也被除心有余悸。 此时的胥童、夷阳五等人恃功而骄，自认为自己是国君的人，两眼过顶，非常骄横。 晋国政坛看来是晋厉公可以全面掌控了。栾书、荀偃称病不朝，各级大夫官员亦不敢多话，晋厉公是洋洋得意。 栾书、荀偃真的生病了么？当然不是。 这两人是谁啊，一个是中军元帅，一个是中军佐！曾经，无论是晋国八卿还是六卿十卿十二卿，中军两位帅佐如果意见一致的话，那就是比国君之令还管用的晋国国家意志。 但现在呢，晋厉公明显想要改变这一切，他要实现国君一人之令便是国家意志！ 卿大夫？算了吧，在寡人眼里，就象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郤氏家族不是很狂吗？那你们看看，寡人不是轻易便灭了他们吗？ 试问晋国自开国以来，还有哪位国君能够象寡人这样强悍的？ 对外，把楚国、秦国、北狄都打得大败，把中原诸侯都笼络到晋国旗下！ 对内，灭郤氏家族，压荀、栾两氏，将朝政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只要将这个晋国八卿班子问题给重新搭建好即可，到时，寡人便轻松了。 晋厉公一直这样想着，他巴不得你栾书、荀偃每天称病，那样政令出自晋厉公一人之口，再无需顾及八卿班子意见了。 此时的栾书、荀偃在做什么呢？他们经常偷偷聚在一起，躲在栾书家里喝茶。 他们喝的当然不单单是茶，而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或者说漂亮一点，是事关晋国前途未来的大事。 他们的心腹人员，则密切收集着有关国君以及胥童、夷阳五等人的一切，以及全晋国各大家族关于时局的看法。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情报系统，那便是驻洛邑的那批精英。 那批精英向栾书传来的消息很令人振奋，公孙周已经明确表态，一切听从元帅的吩咐，愿意为晋国的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承担更大的责任。 现在晋国各大家族中，荀氏家族有两人在卿级班子里。经历了这一场血雨腥风，栾氏、荀氏已经紧密团结在一起了，目前的倚重力量当然是荀偃和荀罃。 士燮死后，范氏家族现在是范匄为宗主，同宗的士氏家族还有范匄之叔士鲂，也极具贤名，这都是栾书已经争取到的力量。 韩厥不用说了，这是一位成熟的有能力的政治家。他表面上不参与任何权力斗争，但权力斗争自动会找上他，他当然已经是栾书、荀偃可以重用的力量。 也就是说，单单是晋国八卿班子，现在除了两个刚刚被晋厉公提拔为卿大夫的胥童和夷阳五外，其余全部都是栾书、荀偃的力量。 这是一支什么力量呢？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栾书、荀偃已经积聚起了一支对付国君晋厉公的力量！ 在这支力量积聚的过程中，一切是那么不显山露水，一切都是在地下秘密进行。很快，这支力量要到了爆发的时刻了。 这是一个全晋国人民都认为是祥和的日子，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公元前574年周历12月26日，马上便是正月，春节要到了。 晋厉公心情非常愉悦，其实自从一个月前彻底铲除了郤氏家族后，晋厉公一直很愉悦。 完美的一年即将过去，明年便是自己即位第九年了。明年，自己要掀起哪些晋国风云呢？ 过了年以后再说吧。现在，寡人得去匠骊氏家里喝酒了。 匠骊，是指一个地名，我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但应该是在都城新绛城外的一个地方。 匠骊氏就是指匠骊这个地方的一个大夫，也是胥童引荐给晋厉公的一批大夫、士中的一个。 胥童深知晋厉公需要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人，所以他把匠骊氏介绍给了晋厉公。 晋厉公非常欣赏匠骊氏，因为匠骊氏总能够给自己带来惊喜，什么美玉、宝马、美女什么的。 这一次也是应匠骊氏邀请前去喝酒。喝酒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匠骊氏肯定又会向自己奉献什么宝贝。 只是让晋厉公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在匠骊氏得到的是自己生命的终结！ 原来，栾书、荀偃得到晋厉公出城去匠骊氏家的情报，大喜过望，早早便将栾氏、荀氏等家臣兵丁悄悄部署到了匠骊氏家外面。 里面，晋厉公、胥童以及自己的一班心腹喝得正嗨，突然冲杀进来数百甲士，三下五除二，将晋厉公护卫和匠骊氏家丁给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然后，这批甲士直接冲进府内，将晋厉公、胥童、匠骊氏以及所有人等全部控制起来。 胥童大怒：“知道是我是谁吗？知道在这里的还有谁吗？” 一名将校模样、应该是甲士首领的冷冷道：“知道！” 然后手起一刀，居然将刚刚当上晋国卿大夫还不到一个月的胥童给直接砍杀了！ 那甲士首领大喝一声：“给我老实点，不许说话！奉元帅之令，捉拿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晋厉公一听就懵了，奉元帅之令？是栾书吗？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回事？ 晋厉公顿时大叫：“寡人是国君，这里哪有什么乱臣贼子？还不快快退下！？” 那名甲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朝着晋厉公就是一个耳光：“没听本将说不许说话吗？本将不知道晋国国君，只知道晋国有昏君！” 晋厉公倒吸了一口凉气，情知一切都是栾书的安排。此时他大悔，当初不听长鱼矫的话，这下终于尝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的滋味了。 他低声细语对那甲士道：“那元帅呢？寡人要见元帅，有要事相商。” 那甲士大怒，伸出手来又扇了晋厉公一个耳光：“没有耳朵吗？不许说话！元帅很忙，哪有功夫见你？” 晋厉公不敢再说话了，谁也不敢再说话。 栾书当然很忙，此时正在召开八卿会议。当然，此时哪里还有八卿？ 参加会议的，也就栾书、荀偃、韩厥、荀罃等四个卿，以及士氏、韩氏、栾氏、荀氏这些家族的各公族大夫等，算是八卿扩大会议了。 晋厉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郤氏家族，他和荀偃以更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晋厉公！ 按照计划，栾书、荀偃一边派人控制国君，一边召集八卿开会。 士燮死后，其子范匄虽然尚未直接进入卿级班子，这次算是列席了会议。 但控制了晋厉公后，栾书很后悔：干嘛不直接干掉国君？现在倒好，把国君抓了，怎么办？ 谁也没有发言，荀偃对着栾书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栾书点点头。 “范匄，就由你去杀了昏君吧。”栾书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范匄。 范匄虽然年轻，但他继承了爷爷士会以来的家训：重大事件面前，不许强出头。 范匄拒绝了，而且是直接拒绝：“元帅，匄一切可以听您的命令。但弑君这样的事，匄不能做。” 栾书有些郁闷，无奈之下，他把眼睛盯向了韩厥。 韩厥淡淡道：“想当年，赵氏家族被灭族，厥念深受赵氏家族之恩，情愿被人非议，也不出兵灭赵。 古人云，‘屠杀老牛，没人做主’，家里的牛饲养时间长了，都不会有人忍心杀之，更何况是要杀死自己的国君呢？ 元帅如果自己想要弑君，何不自己动手，哪还需要用到厥呢？” 栾书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看看荀偃，荀偃也很着急。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元帅，程滑愿担此任。” 栾书一看，原来是荀罃的堂兄弟程滑。 程滑是荀氏家族别支程氏家族的第二代人物，程氏家族宗主还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程季。 往往这种时候，宗主级别的都是小心谨慎的，那可都是公族大夫身份。 程滑这样最多还只是馀子，特别想出头，要想得到提拔，那必须得立功。 馀子，即卿大夫家族中尚未进入到公族大夫级别的其他嫡子。庶子则称公行。 栾书犹豫了，不管如何，程滑的级别实在太低了。 如果是卿级班子有人去杀国君，那史书便会记录某某某弑其君，或者是某个公族大夫去干这事，史书也会记录某某某弑其君。 但如果是程滑这样的，即一个馀子去杀了国君，那史书是这样记载的：栾书、荀偃使程滑弑其君。 栾书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其他公族大夫，但谁也没有迎上他的目光。 国君此时被控制在匠骊氏家里已经好几天了，迟者生变呐，不能再拖了。 栾书万般无奈，与荀偃对视了一眼，最终同意，由程滑去执行这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当然，史料最终还是记录了“栾书、荀偃使程滑弑其君”。 但栾书、荀偃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很多。 首先是国君死后如何处置的问题。这个大家很快统一了思想：给一个“厉”的恶谥，然后以祸国殃民为理由，不以诸侯之礼而葬。 史料记载，晋厉公于573年正月初六被杀于匠骊氏家里。其丧事极简，不停尸，仅以一车陪葬于郊外，不入晋国历代国君之墓地，牌位也不入晋国历史国君之庙。 然后便是灭了匠骊氏全族、胥童全族、夷阳五全族，抓捕郤氏灭族事件中参与的所有人，悉数处死。 晋厉公私自培训的那些武士、近臣等，驱逐的驱逐，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 一时间，整个晋国一片血雨腥风，都城新绛处于白色恐怖之中。 同时，派荀罃、士鲂俩兄弟前往王室都城洛邑，迎接公孙周回晋国即位。 公元前573年正月，公孙周回到晋国。在栾书、荀偃等人的拥立下，公孙周即位为晋国新任国君，史称晋悼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