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他在等待
尹振君并不是在村里出生的。 他的父母在城里打工时认识，相爱，然后有了他。 从村里走出去打工的父母生活并不富裕，但是也从没有让他缺过什么。 两个人努力工作赚钱，不敢奢侈，不过吃穿用度该有的都樱 很少吵架，也很少出现那种歇斯底里情绪失常的情况，一直都和和气气的。 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之下，尹振君也成长地温吞，慢慢的长大，慢慢的品尝生活的喜怒哀乐。 那时的尹家三口可以是左邻右舍交口称赞的和睦之家。 但这样幸福简单的生活，却在尹振君九岁那年轰然倒塌。 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下班回家的两口走在路上在醉驾毒驾的豪华轿车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变成了漫纸屑。 后来，尹振君就被爷爷接回了村子里。 以前的他，不活泼，但也是朝气蓬勃的。 跟爷爷回到村子里的他，变得沉默寡言。 尹振君就这样跟着爷爷生活，每默默地吃饭睡觉，用时间弥合心里的缺口。 只可惜，那缺口非但没能弥合，反而缺的更大。 因为，爷爷也去世了。 老人本就老迈，又突逢变故，能撑着陪伴孙子读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已经燃尽了他的全部。 十二岁，尹振君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巨大的，难以言的孤独和悲痛彻底摧毁了他。 要不是村里人照看着，可能他已经跟着家人一起去了。 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孤独的留在这个世界上。 从那以后，这座偏远的外山村就多了一个吃百家饭的孩子。 村子里淳朴的村民们大都怜惜这个命运多舛的苦命娃娃，嘴上不，但都把他放在心上默默照顾着。 尹振君就这样，这在这家吃一点，那在那家吃一点，一直活了下来。 只不过他也变得更加沉默，甚至多了个奇怪的习惯。 他常常跑出去，毫无规律的在野外到处游荡，有时候找到了中意的地方就会坐在那里默默发着呆。 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今尹振君也如之前一样，早早就离开了他爷爷留下的老屋，爬到村子边的山上，寻了块合心意的山石坐在上面发呆。 直到张婶见他迟迟不来吃饭于是去他家里寻人，发现他不在连忙找了村长动员大家伙找他。 也不怪张婶着急，虽然村里的大家都习惯这子喜欢乱跑消失了，但大家也都知道，如果没人找，尹振君能在山上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待上好几，直到饿得受不了了，才会结束自己的发呆回家去。 也没有人觉得老这么找他麻烦，折腾，不乐意什么的。 尹振君的爷爷奶奶在村子里那是有口皆碑的，这村子里没有谁家敢没受过老两口的恩惠。 这帮忙照顾一下后人，比起曾经承的那些情，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尹振君除了喜欢乱跑之外，其实很乖的，很少给大家添麻烦。 偶尔玩玩这捉迷藏，就当城里人逛街散步打发时间了。 “君啊，你你，怎么就喜欢这么往出跑呢……今还跑山上了。”最先找到尹振君的是村子里一位姓陈的木匠大叔，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叉着腰气喘吁吁：“可累死你叔了。” 尹振君没话，只是默默站起来，扶着大叔坐下来休息。 陈木匠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这孩子这些年在大家眼跟前长大，都知道他不愿意话。 也都理解。 换了谁被生活那样一刀又一刀的砍在身上，精神都会受不了生病的。 是的，村子里不少人都觉得尹振君不话，偶尔会到处乱跑其实是受不了打击生了病。 “等你叔歇会儿就带你下山。”陈木匠坐下来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呼，年纪大了，爬个山也把你叔累的不轻。” “不是叔跟你吹，就这山，年轻的时候我来回爬个四五趟都不带累的。” 尹振君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陈木匠打发时间消解尴尬的随口闲谈。 人和人很难一起待着不话，总是要聊点什么才会不显得尴尬。 “哎，君你之前跑出来，不是为了看燕子孵蛋，就是在河边看鱼游泳，这次是为了啥？”陈木匠突然问道。 村里很少有人会问尹振君这些，因为这娃娃也不会话，问等于白问。 只有陈木匠，这个村里有名的，根本不在意他话的对象会不会回应自己的话痨会跟尹振君聊这些。 尹振君虽然不愿意话，但也会跟人交流。 以前有几次也是被陈木匠找到的时候，也被问了类似的问题，那时他用手指着树上刚刚孵出雏鸟的燕子，和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作为回答。 而这一次，尹振君伸出手指了指陈木匠。 “我？” 少年摆摆手，拉着陈木匠走到他之前坐的山石那儿，眺望着山下进村的道路。 然后指指路，又指指人。 “我？路？”陈木匠有些不明所以地挠着头：“你这是在看我去路上？” 尹振君接着摆手，又指了指那条进村路之外，更加遥远的地方。 “这是要去村外？”陈木匠好像有些悟了。 还是错。 不过尹振君也没有再比划了，只是自顾自地坐到地上，望着他刚才指给陈木匠看的远方。 陈木匠看看席地而坐的少年又看看那条孤零零躺在偏僻野外的道路，悟了。 “你在等人？”陈木匠目光闪烁着黯淡下去，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君你应该明白的啊，你等不到他们了。” 尹振君闻言转过头来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眺望着。 他在等，但不是陈木匠所想的那些回不来的人。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不是人，甚至是不是生物。 他只知道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跳就变得的很快，而且越来越快。 然后他就开始等待。 等待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让他的心跳激动地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的，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