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当刘苏在机场见到带着表弟一起來的小姨时，她便感觉小姨并沒有爸妈说的那么风光，而小姨说是因为前两年姨丈的生意一落千丈…… 所以到日本的第二周，她便从小姨那所拥挤的小公寓里搬了出來，因为那里有住着一个大男子主义十足的姨丈，日本男人好像下班回來除了张嘴吃饭，其他便再不是他该参与的事情；两个冷眼看她的表妹，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到來她俩便不得不挤在同一张床上；一个顽劣不堪的表弟，才十五岁，毫无忌惮地把她当成那两个jiejie一样捉弄！ 刘苏一走进那所小公寓就觉得局促，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另外四个人的眼神和态度，从小到大她都沒有被人这样瞧过，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里呆的住呢，爸妈大概也预料不到她要这样寄人篱下！ 预科一年，还沒到入学的时间，幸亏老爸的资金预留宽裕，她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小姨虽然执意挽留，但她明白这个中年女人的为难之处！ 虽然是mama的meimei，但在此之前她除了照片，除了知道这个小姨叫苏青之外，根本沒有见过，老妈说她还沒出生，小姨已经远渡重洋去日本留学了，然后就沒再回去过……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就把行李搬了两回，不过苏青帮她找的这套房子，虽小，倒也规整，把地上的行李箱打开，一件一件地來吧。 “还是我來吧。”苏青的中国话里已经沾染不少日本气息。 “嗯。”刘苏索性让开，整理这件事，她着实不行的！ “这段时间倒是可以学学日语。”苏青边整理边说。 “好学吗？”刘苏随手翻着书桌上那几本日语入门，看看苏青，眉眼之间有着mama相似的神韵。 “不管学什么，只要用心，沒有难的。”苏青动作麻利的把东西归类，“我刚來的时候一句都不会说，现在不也过了20几年了。” “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回国呢？”刘苏难掩好奇，要知道外公外婆走的早，mama可只有这一个meimei，小姨也只有这一个jiejie。 “知道你们很好，所以也就不牵挂了……”苏青整理完东西，坐到床边，“近乡情怯，你现在还体会不到。” “我妈可是会经常看你们的照片呢!”刘苏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苏青，“你那时候的头发真好看。” “你妈……说什么？”苏青语气里透着些期盼。 “你们小时候那些事儿，说有一次你俩抢东西还把外公收藏的花瓶打碎了，外公很生气，你只说是你弄坏的……！”刘苏感觉苏青怪怪的。 “她还记得这些……只要她不怨我就好。”苏青有点哽咽。 “为什么要怨你呢？”刘苏越发好奇起來。 “其实那时候是我老抢她的东西。”苏青赶紧收了失态。 “有姐妹互相抢东西也是幸福的事情，现在的独生子女政策一点都不人性！”刘苏一直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只可惜外公外婆去世的太早了。” “那时候苏岑21……”苏青的思绪有点飘忽，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妈也说了大学都沒毕业。”刘苏接着说。 “是啊，也是那年她结的婚，退学结的婚。”苏青那时候刚上大学，回想起來那是一个难耐的夏天，“毕业证都沒拿。” “沒想到我妈为了爱情这么有胆儿啊？退学结婚？比我还猛！”刘苏想着自己那股子“憨劲儿”遗传了老妈的，也怪不得老妈每次催她的时候都说这个岁数孩子都该上学了，这样算算，老妈像她这个岁数，她可不就已经上学了。 “是啊，她确实很有胆量，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苏青每每想起之前的往事，都会唏嘘不已，“自己办办各种手续，就回家了，当时学校里还传得沸沸扬扬的。” “怎么可能，她如果真的有胆量，也早就像你一样出国闯荡了，只是你那时候怎么偏偏來日本啊，如果是去了美国、加拿大什么的，我也不用跑到这小日本了呀!”刘苏开始有些抱怨，“说起來是留学，结果连亚洲都沒冲出去！” “你不了解你妈，”苏青看着刘苏耐心地解释，“而且出国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我有记忆起，她跟我爸就那样，不冷不热，但也不吵不闹，不大声说话，客客气气的，从來不发脾气……”刘苏想起爸爸mama的那种相处，有时候客气地让人感到不自在，“既然当初不顾一切，怎么后來过得不咸不淡？我妈那时候脑袋一定是锈掉了，才会学都不上了跑去跟我爸结婚！” “那是因为你外公投资失败，重病沒多长时间就去世了，当时只有你爸家愿意帮我们……”苏青的语气沒有大的起落，但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等等，等等，您的意思是我妈不是自愿的？”刘苏觉得这个问題很关键，老爸难不成是强抢民女？ “苏岑有喜欢的人，”苏青说着停了下來，她还是习惯直呼jiejie的名字，那两个字儿亲切温暖，“那人我……也认识。” “那我妈就是为了让我爸家帮你们，就不要自己喜欢的人了？”刘苏觉得上一辈的爱恨比自己的复杂，老妈这牺牲够大的！ “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说喜欢我……”苏青原本只想回忆一下过去，不想在刘苏的追问下越说越多。 “那你喜欢那个人吗？”刘苏看着苏青， 苏青沒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妈真可怜，就这样被抛弃了吗？又赶上外公的事情，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们是小说里的吧？”刘苏觉得越來越传奇了。 “当时你外婆沒有别的办法，家里的电话都不敢接，后來问我们俩谁愿意？你妈当即就说她愿意，我知道她是为了成全我们，所以你爸除了还清那些债务意外，还要送我出国，当时你爸答应的毫不犹豫，看得出他是喜欢你mama的。”苏青自顾自地继续说。 “这倒是看得出來，虽然我妈整天那样，我爸却沒有一点办法，沒有说离婚，沒有找小三，就只会挣钱！但你为什么來的是日本？”刘苏还是忍不住打岔。 “当时那个人先來了日本，所以我也选了日本。”苏青的声音越來越低沉，为了爱人來了日本，但日本却成了他们的梦断之地，那时她才明白苏岑当时的感受！ “但……”刘苏觉得全完不对，因为苏青的老公明明是个日本人。 “我到日本的第一年，遇到车祸，他救的我……”苏青说着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20多年了，她无人诉说，“你妈可能到现在都还觉得我们是在一起的吧！” “你怎么不告诉她呢？”刘苏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个最悲惨的人了。 “我……不敢说，她成全了我们，我们却也走不到最后。”苏青觉得就这样让苏岑认为她幸福就好了，“或许我们本就不应该在一起吧！” “唉，两厢情愿的道理谁都明白，但女人怎么都这么执着呢？”刘苏心里莫名的悲伤起來。 “他是他的同事，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了我很多。”苏青轻轻地捋捋刘苏的短发。 “所以你就嫁给他了？那他对你好吗？”刘苏觉得自己是多次一问，如果俩人不好，怎么会有三个孩子？如果很好，她现在为什么又是这样郁郁寡欢？ “你慢慢地就会知道，最好的那个人往往就是那个陪你度过最坏时光的那个人。”苏青微微一笑，其实不管好不好，她已在异国他乡生存了20几年！ “是吗？”刘苏想着老爸某种程度上也陪伴了老妈最坏的时光吧，不知道她现在爱不爱他？ “那你怎么想起來现在出国？”苏青也是一脸的疑惑。 “我是大器晚成型的。”刘苏不愿多说，看着表，“时间不早了，你的晚饭不要耽误了。” “那我先回去了，厨房里吃的用的都收好了，你会做吧？”苏青虽不放心，但又不能耽误回去的时间，“明天我再來陪你到附近转转。” “我自己可以的，赶紧回去吧。” 刘苏看着苏青走远，关上门，自己就这样真的一个人了！人生，有时候会有些小悲剧，譬如你流落到了一个不喜欢的世界，已经够悲凉的了，却还要悲怆地强颜欢笑，把貌合神离表演成情投意合，把痛苦表演成快乐，本以为山高水阔相约走天涯，最后却是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 以前觉得安全感是爱人秒回的信息，他的早安午安，他的每一个承若，过马路是握紧的手，温暖好脾气的说话，现在想來，还不如清晨明媚的阳光，繁华路口人行道上的绿灯，出门时口袋里的钱包和钥匙，手机里显示的满格电…… 女人，这种世间最为感性的动物，仿佛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但生活总会让她疼到失望！其实两个人只要一起走过一段就好，何必把怀念弄得比经历还长，只是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颗心了，每想他一次，它就跟着疼一次……与其伤心回忆，不如微笑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