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老皮特的报答
“快，再快点！” 南方布尔特省，春季牛毛细雨如期而至，在朦胧雨幕中，一支上百人的骑兵正挥鞭疾驰。 马蹄声如闷雷，整个马队如一片移动的乌云，带着死亡的气息快速移动。 片刻功夫，这队骑兵顺着斜坡跃马前冲，最终停在一处山岗。 当先一人腰杆挺直，像高山峭壁里中长出的桦木。 苍色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上，不见狼狈，反而更显精神。 身躯说不上魁梧，和身后虎背熊腰的粗蛮汉子们相比显得瘦弱，可没人敢超过他马头半步。 极目远眺，望向四周。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敢问。 “老大，前边就是马尔科特了。 探子说梅塞尔侯爵早上时刚刚率军出发，这时候城中都是老弱病残，正适合我们下手。” 一个刀疤脸阴笑着上前禀报，泛黄的牙齿里似乎有残留的血丝。 “只要再拿下这里，南方14个省就算被咱们抢了个遍，恐怕帝都的皇帝和教皇都得对咱们都得另眼相看，嘿嘿嘿。” 那个被他唤作老大的男人却并不搭理他，让他悻悻的有些尴尬。 心中腹诽：这个老大确实厉害，料敌先机，做事果断狠辣，是他生平少见的厉害人物，这次带了不到两百多人就敢袭击对方两三千人守卫的贵族领。 若非如此，他这个曾经盘踞一方的枭雄也不会甘愿对他俯首帖耳听从命令。 就是有些不近人情，跟他套近乎也不咋搭理人。 对于一般马匪喜欢的女人，美酒和金子都兴趣缺缺，让他一度怀疑这不是嗜血的匪徒，而是苦行的僧侣。 据说前几天老家来信，他那独子被一伙儿行迹诡异的海商掳走，此时生死不知。 原本就作风大胆的他最近更是疯狂，亲自帅军扫荡周围贵族领地，趁着他们反叛，与当地帝国驻军作战的机会四处出击，攻入他们的城堡，抢劫了不少财物。 跟着这样的老大，没得说！ 就在这时，雨幕深处传来沉闷单调的马蹄声，一骑渐渐显出身形。 他远远打了个呼哨表明身份，避免被自己人误伤。 “老大” 那人骑术精湛，一夹马腹，扯着缰绳停在山坡。 翻身下马，快步跑到领头之人身下，躬身禀告。 “摸清楚了，防守兵力不到3000，还有一半是临时拼凑的农兵。” “周围的领主有什么异动？” “哈，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忙着跟教士们讨价还价，想多捞点好处去对付皇帝呢，没功夫注意咱们。 再说这个梅塞尔侯爵本来跟周边领主的关系也不好，上个月她女儿还被另外一家领主的少爷给欺负了，他这次就是去寻仇的。” 领头的这个老大这才点点头，一扯缰绳，低声呵道： “咱们走！” 身后传来肆意的怪叫声，应和着头领的命令，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鸣，马队如一股洪流滚滚而下，向着马尔科特的方向冲去。 马尔科特，梅塞尔侯爵领。 穿着破烂皮甲的老皮特躲在门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边跺脚哈着气一边咒骂。 “妈的，又是我站岗，就这鬼天气谁会出来？” 他抱着个用羊皮缝制的破酒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驱散寒气。 这是他媳妇儿出门时特意给他打的，酒不好，是自家酿的酸果酒，口感酸涩，但好歹能暖暖身子。 天气很差，可他却不敢像小队长那样躲在城主的柴房里和女佣鬼混，毕竟他不是管家的远房侄子，只是一个几年前还在窝棚里只能啃土豆过日子的农奴。 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唉，也不知道侯爵大人这次出征会不会顺利，听说对方土地面积比我们大，人也比我们多。 虽然小姐被那家的纨绔公子调戏了一下，也无非是摸了个手嘛，何必呢，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谈谈不就解决了？ “现在看又要死人了。死人不好，不好哦～” 他嘟囔着，正准备再紧一紧单薄的皮甲，把里面的内衬再裹严实点，忽然好像听到不远处有什么动静。 那是另一个岗哨的位置。 “莫不是有商队过来了？嘿，那家伙可真幸运，这天气也有油水拿。” 眯着眼，努力看着对面的方向，想知道那商队多少人，大概多少油水，少不得下工后能去噌一顿酒喝呢。 咦？ 不对！ 他瞪大眼睛，看见熟悉的同僚正被人压在地上，嘴巴里被对方恶意的塞上泥土，防止他乱喊惊扰了守军。 他一激动，抽出锈迹斑斑的破刀就要上前搭救。 可马上又停住了。 雨雾中一个个坐在马上的骑士鬼魅般从不远处的林子里现身，开始向已经打开的大门处冲锋。 不用想，冲进去这个领地就完了。 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快回去，趁着他们家住的远，说不定很能带老婆跑进山里躲一躲。 可他没有动。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腿脚直打哆嗦，牙关打颤，拿刀的手也抖得厉害。 他想起来梅塞尔侯爵怎么夸他做事儿认真，让管家把吃不完的面包都给他带回去，说要多养一口人。 还让他进领地的护卫队里领了个闲职，薪水不多，但勉强能养家糊口。 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侯爵千金，朱莉梅塞尔小姐。 有次偷跑出门玩儿，偷了他家的鸡拿去烤，他知道后虽然心疼，可人家是侯爵家小姐，他可没上门问责的胆子，只能自认倒霉。 谁知道有天夜里，朱莉小姐竟自己偷偷跑到他家里，脸蛋上蓬头垢面的，显然又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小姑娘扭捏的站在他面前，先是鞠了一躬表示道歉，然后给了他2个金币。 “我……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上次真是饿极了才偷了你家的鸡，阿叔您可别骂我。” 他当然不会责骂这个可爱又诚实的小姑娘。 从那以后他逢人就说领主是个大善人，朱莉小姐是个好小姐，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然后又被人笑话 哈哈老皮特，你又老又穷，胆子还那么小，报答？ 就你这样，有什么能报答侯爵和小姐的？ 等下辈子吧。 下辈子…… 不，今天就行！ 他抬起锈迹斑斑的刀，嘶吼着冲向对面的骑兵 “啊——啊——杀敌啊——” 更里一层的瞭望塔里，似乎有看守被惊醒，抬头困惑的看向这边。 “杀敌，杀敌——” 嗖！ 一只铁箭闪电般破空而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插刺入喉管。 喉咙处的破洞发出“嘶嘶”声，鲜血喷涌而出，他吐着血沫，仍在不甘的吼叫。 “杀敌啊，保护侯爵领地，保护小姐！” 急促的警钟声终于响起，守卫们像炸窝的蚂蚁一样从城墙内杂乱冲出。 “侯爵大人，朱莉小姐，我老皮特，算是报答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