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形 驱物
听完萝丽那番话,李淳罡满脸笑意的对姜泥道:“丫头,阿丽说的半点没错。” “这半柄木马牛你可以重铸,也可以祭炼成飞剑,但本命飞剑的话,还是大凉龙雀更加合适。” 姜泥下意识的望向盛装大凉龙雀的剑匣,她何尝不想要这把剑? 这几日握着这把剑战斗,只觉趁手无比,与她契合万分。 往往她输出一分真气,却能发挥出三四分的威力,若是祭炼成本命飞剑,必然会更强。 连萝丽都说,若是用这把剑作为本命飞剑,威能绝不在天琊剑之下。 可这把剑的特殊意义,却让她有些有些迟疑,她对于自己跟徐凤年的未来,实在不看好。 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世事不会按照你的心意而发展。 她偷偷瞥向徐凤年,却是脸色大变,指着他惊恐的道:“你你你……眼睛流血了,鼻子也在流。” 徐凤年抬手抹了抹眼角和鼻翼,果然蹭了一手的血,不由苦笑道:“这便是七窍流血吗?听说过这词,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亲身体验。” 郑吒没好气的道:“再体验下去就该续上‘而亡’二字了,别再废话,赶紧坐好,我助你导引真气,身体上的痛苦,便只能靠你自己熬了。” …… “唔……呃啊……啊……” 车厢内不断响起令魏叔阳心烦意乱,让宁峨眉坐立不安的惨叫声。 萝丽不忍看他那副惨样,早早离开车厢,去了后面那架马车照顾青鸟。 李淳罡也因帮不上什么忙,到驭位跟魏叔阳坐一块。 唯有姜泥留在车厢内,红着眼双手紧紧抓住徐凤年,给他无声的精神支持。 在他即将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溃,意识变得模糊之时,姜泥哽咽着对他道:“再疼也比死了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到她这句话,徐凤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双目重新恢复清明,咬着牙对她点点头,随后再度发出骇人的惨叫。 所有人中,只有裴南苇对那惨叫声充耳不闻,独自站在一旁,怔怔望着那片芦苇荡出神。 整整三个多时辰后,令人心碎的惨叫声终于逐渐平息,车厢内响起了郑吒那让人心安的话音。 “不错,你终究没让我失望,练成小黄庭,离一品大宗师,便只差一步之遥。” 听到这话,李淳罡掀开车帘,跟魏叔阳一起朝里望去。 便见徐凤年衣襟湿透,浑身血水,身体仍在止不住的颤抖,好在性命终究是保住了,同时也将大黄庭彻底化为己用。 李淳罡也面露赞赏之色,笑道:“小子,能扛过这般痛楚,你倒是足以让老夫高看一眼。” 徐凤年靠在厢壁上,有气无力的对李淳罡咧嘴一笑,随后开口道:“我先歇会儿,等恢复点力气,再去湖里洗洗,这衣服都黏上了,怪难受的。” …… 官道上,两辆马车缓缓而行,经过一晚上休息的徐凤年,已然恢复全盛状态。 跟李淳罡预估的差不多,徐凤年总共吸收了五成多大黄庭真气,达到小黄庭圆满境界,成为二品小宗师。 原本五成多真气,足够他突破至外黄庭,也就是一品金刚境的。 可惜他rou身强度不够,最终被卡在二品巅峰,距离金刚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需要大量时间,来淬炼打熬rou身。 他当然也可以跳过金刚,直接修炼道家的指玄境界,走高攻低防的脆皮法师路线。 可他不愿意,毕竟他的终极目标,可是一步一个脚印攀至最高,堪称毫无破绽的王老怪。 自身的任何一点破绽,都会成为失败的因素,故此徐凤年宁愿多花一些时间,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破绽与弱点。 车厢内,徐凤年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小泥人儿,你说呵呵姑娘,真的是为了一千两黄金杀我吗?” 姜泥反问道:“要不然呢?” 徐凤年摇头道:“我觉得不像。” 郑吒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像,以她的实力,第一击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几乎不可能失手。” “她若真想杀你,只需朝你脑袋上招呼即可,可她第一击攻击的却是你胸口,第二击同样如此。” “结果不仅没杀死你,反而将你体内铁板一块的大黄庭真气打散,让你有机会强行吸收。” “与其说她是想杀你,倒不如说是想逼着你迅速变强。” 听完郑吒的话,徐凤年眼前一亮,心里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赞同的连连点头,“有道理,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我昨天问过靖安王,呵呵姑娘是不是他雇的,他承认了,但拒绝回答更多关于呵呵姑娘的问题。” “靖安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呵呵姑娘却真有杀死我的能力,若非他确定呵呵姑娘不会杀我,又怎么敢雇她?” 姜泥蹙眉道:“那么问题来了,呵呵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究竟是徐骁或王妃给你留下的死士,还是靖安王训练出来的杀手?” 徐凤年无奈的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日后还有机会见面,再问清楚便是。” …… 襄樊城,李府。 李慕一行正在后院喝茶闲聊,同时也是在等人。 他们从芦苇荡离开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过不多时,便见赵珣一身甲胄,带着亲兵正副统领大步走了进来。 原本有人前来拜访,是要家丁先行通传的。 但在整个襄樊城,赵珣无论去哪一家都没有通传一说,向来都是横冲直闯,包括进他爹靖安王的房间也一样。 李慕一行见他到来,各自相视一笑,起身准备见礼。 不待他们见礼,赵珣率先摆手道:“不必多礼,烦请诸位跟我走一趟,去救个人。” 李慕故作疑惑的问道:“救谁?” 赵珣脸色难看的道:“芦苇荡刺杀失败了,我爹正在回来的路上,但是……王妃没回来。” 李慕故作吃惊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珣解释道:“徐凤年劫持了王妃,我爹投鼠忌器,不得不放他们离开。” “现在恐怕也只有你们,有把握从徐凤年手中救回王妃。” 听完他的话,李慕展颜一笑道:“连你都是这样认为,那么对天下人来说,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赵珣闻言一愣,皱眉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慕笑容不变,看着他道:“我是什么意思,世子不必深究,因为对一个死人来说,没有意义。” “噗” 李慕说话时,赵珣身后的亲兵统领,无声无息的掏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而在李慕话音落下时,这把匕首便捅进了赵珣背心,将他的心脏刺穿,怕他死得不够快,匕首还转了半圈。 “唔……你……你……” 赵珣双目圆睁,踉跄着转回身,看向面不改色的亲兵统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疑惑不解。 李慕若无其事的道:“坑已经挖好,在后花园,一会儿把他抬过去埋了,记得把血迹处理干净。” 亲兵统领和副统领抱拳躬身道:“是,主人。” 主人? 赵珣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李慕随后又对张恒笑道:“接下来,要委屈你给我当一段时间的儿子了。” 张恒咧嘴一笑,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口中低声念了句咒语,随后原地一转,周身腾起一股白雾。 待白雾散去,张恒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原地的,是另一个赵珣。 这个赵珣无论相貌还是穿着,都与真正赵珣没有丝毫区别。 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假形”,本是为八尺大人而兑换,好让她可以变成正常人大小,但其他中州队员也有学习。 在这个以武道为主,法术不发达的玄幻世界,几乎没人能看破这种变化之术。 唯一的破绽就是,李慕和张恒身上没有王朝气运加身,在靖安王父子死后,他们身上的气运便会散去。 所以是“几乎”无人能看破,并非绝对无人能看破。 像钦天监那帮擅长望气的太史,以及龙虎山的天师,应该能看出这个问题,可惜他们没机会跟靖安王父子面对面。 已经倒在地上的赵珣看见这一幕,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谋划,可惜他什么都已经做不了。 很快,赵珣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死双眼都是大睁着,死不瞑目。 …… 芦苇荡刺杀一事之后,襄樊城波澜不起。 靖安王依旧如以前那样深居简出,世子赵珣也如常每日前往水师大营cao练水师,没有任何变化。
徐凤年一行离开襄樊不久,褚禄山带着本部骑兵赶了上来,然后奉徐凤年之命,将裴南苇带回北凉,安置在胭脂郡。 在距离襄樊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城,接上鱼幼薇,汇合残存的十六名凤字营将士,队伍直奔江南道而去。 这一路上世子殿下专心习武练功,争取早日突破,总算没有再惹是生非。 此时五具符将红甲已经全部集齐,魏叔阳每日钻研红甲上的符箓,先是将碎片拼凑起来,再一点点将符纹临摹下来。 只待他将符纹临摹完毕,再将五具红甲碎片重铸,最后将符纹刻画上去,便能得到一具同时具备五行之力的完整红甲。 只是这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要做到却十分困难,短时间内魏叔阳怕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青鸟经过几日的修养,伤势逐渐痊愈,依旧兢兢业业的履行着她丫鬟的职责,照顾徐凤年的生活起居。 离开青州用了小半个月,横穿豫州又用了大半个月,转眼之间一个多月时间便已流逝。 过了豫泱两州交界的唐宋郡,离那江南道湖亭郡,便只隔着一个雄宝郡。 徐凤年掀起车帘向外望去,与凉雍不同,这边入乡随俗,驿道将槐树换成了杨柳。 一眼望去,满目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柔和绿意。 只是江南风景如画,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民风终究是远不如贫瘠之地的北凉那样彪悍尚武,凉州那里连女子都擅骑马射箭,王府中不要说剑术超群的徐渭熊,大姐徐脂虎一样弓马娴熟。 前些年据说一位出身北凉的官家女子出嫁江南,与夫君游历山水,遇见一伙剪径蟊贼,结果男人躲起来泣不成声,竟是那女子亲自上阵抽刀杀退了蟊贼,传为笑谈。 徐凤年放下帘子,满面讥讽的道:“君子六艺,单论射御两项,这里的男人估计还比不上我们北凉女子,真是可笑。” “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帮在舞文弄墨功夫上,号称天下一流的江南道德君子。” 郑吒认真的道:“不要小瞧这些所谓的道德君子,有时候笔刀子杀起人来,可不比钢刀来得差。” 徐凤年摇头道:“笔刀子的确可怕,可是使笔刀子的若遇上使钢刀的,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郑吒眉毛一挑,看着他道:“听你这意思,打算在江南道亮亮刀子?” 徐凤年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杠杠的问道:“敢不敢?” 郑吒哂笑道:“说笑话了不是?咱行走江湖就讲究四个字,无法无天,只要你敢开口,我就敢砍他个天翻地覆。” “我还就不信,到哪都能遇上靖安王麾下那样的高手,真当陆地天人是大白菜了?” 徐凤年欣然道:“好,只要你敢砍,咱就让江南这帮只会耍弄笔刀子的道德君子,见识见识什么叫无法无天。” 他话音刚落,忽然神情一动,下意识的反手一抓。 “啪” 徐凤年只觉掌心一痛,立马扭头望去,却见李淳罡正靠在厢壁上呼呼大睡,姜泥则是盘膝闭目打坐,没有任何异常。 车厢内就四个人,他和李慕坐在靠车厢前方帘子处,后面就李淳罡和姜泥两人。 他看看对面的郑吒,却见他微笑不语,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徐凤年见状心知并无危险,这才打开手掌望去,却见被他抓住的是一枚铜钱。 他立马狐疑的望向身侧三尺之外的姜泥,是她搞的鬼吗? 可虽然自己方才没看向她,眼角余光却还是能看到她的,若她有动作,他肯定能发现。 然而姜泥分明一直在打坐,并无任何动作。 莫名其妙的转回头来看向郑吒,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转回了头来,但他这次却将注意力放在了眼角余光上。 郑吒尚未来得及回答,徐凤年又猛的抬手往身旁一拍,一巴掌将一枚射向他屁股侧面的铜钱按下。 他霍然扭头看向姜泥,佯怒道:“就是你搞的鬼,别装了,再装我算你两次刺杀失败,罚你两笔钱。” 姜泥终于稳不住,睁开眼睛瞪着徐凤年叫嚣道:“你敢,刺死你。” 两人大眼瞪大眼,几息之后又莫名其妙的齐齐笑了出来。 “恭喜啊,练成驱物,离女剑仙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