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赌
陆老二说胡氏和柳文善夫妻两个都为人仁义,并不只是一句奉承的话,这还得从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说起。 当年,陆老二和柳文善都在沙河上打渔,他们两个年龄相差十岁还要多,一个家在沙河南岸的柳家湾,一个家住沙河北的陆家庄,二人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也就是打渔的时候偶尔在河上遇见了相互打个招呼。 这一年的夏天,沙河上游来了大水,他们这一段的沙河水迅速上涨,两边的河滩都被淹没,河面差不多有半里路那么宽。由于水流湍急,再加上河水中夹杂着不少的泥沙、树枝、树叶,所以有几位渔民在撒了几网以后看到收获不多就先后放弃了。 陆老二和同村一个叫陆立冬的渔夫正准备登岸回家,这时候从南岸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北边的几个伙计,这样大的水也不好打渔,离晌午还早着呢,你们到南边来吧。今儿上午咱坐一块聊聊天!” 陆立冬就对陆老二说:“老二,那边有人喊,咱就过去吧,反正回家也没有多少事!” 陆老二就说:“那中啊,立冬叔,咱过去看看呗,跟他们聊一会儿,兴许晌午还有人管咱喝酒哩!” 说完,他就撑船载着陆立冬朝南岸驶去。 船行到河中央,陆立冬看见有两个沙河北的渔夫在撒网,就邀他们一块去南岸闲聊,那两个人也撑着船朝南岸而去。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沙河的南岸。 看见有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棵大柳树下,他们几个登岸也来到了那棵大树下,脱掉鞋子坐在鞋子上。 十多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从最近几年的年景、卖鱼的行情一直聊到宣统皇帝退位、大清国变成了中华民国、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后继而又做了八十三天皇帝、广川县的顾令顾寒秋被革命党人打死在沙河镇的渡口,他的师爷罗展堂摇身一变成了广川县的县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话题又扯到了沙河镇上的名医东方远身上,有人就说东方远家几代单传,他的儿子娶了沙河北一个大财主家的女儿,没想到他的儿子东方自强在娶了第二房老婆之后,两个女人一连生了几个小子。 看看日头已经到了中天,陆老二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管朝廷的那些事干啥啊?不管是谁当皇帝,谁当大总统,咱不干活就挣不到钱,一家老小就得挨饿。马上就该晌午了,别再聊了。就是聊到半下午,我看也不会有人管我酒喝!” “想喝酒还不容易吗?就怕你没有那个本事!”沙河南岸一位叫汪勇的渔夫也站了起来,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石磙对陆老二说:“老二,你看见没有啊?那边堤子上有一个石磙,你能把那个石磙举起来再走十来步,我今儿晌午就管你酒喝,还让你小肚喝得滚圆!” 陆老二和汪勇的岁数差不多,他也认得汪勇,因为他们以前曾经打过几回交道。听汪勇这样说,陆老二瞅了瞅那个石磙就忍不住反唇相讥了起来,“汪大个,你别这样说。我的个子没有你高,没有你力气大,这点我承认。我没有能耐把那个石磙举起来,你有那个本事没有啊?你要是把那个石磙举起来,别说走十来步,你就是再走上五步,我就请你喝酒!别看我身上没有带钱,我就是赊账,也得管饱你!” 汪勇笑了,“你没有那个能耐,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咱这些人都不会有那个本事,那就谁也不用请谁喝酒了!” 陆立冬就说:“好了好了,别再瞎扯了,都各回各家吃饭吧。” “回家吧,回家吧,别在这儿闲磨牙了。”家住沙河北的一位叫狄川的渔夫也站了起来,他伸了一个懒腰,“回家吃饭,吃了饭躺树底下迷瞪一会儿。”
其他的那些渔夫也都站了起来。 这时,家住沙河南岸一位叫曹广汉的渔夫说了一句,“你俩刚才都说谁举起来那个石磙,你俩就请客,这个话说了算不算啊?” 还没等汪勇开口,陆老二就说:“咋不算啊?你要是管把那个石磙举起来,我也请你喝酒,一点都不带含糊!” 曹广汉笑了笑,“我是不中,咱这群人里头要是有人管把那个石磙举起来,你请他喝酒不请啊?” 陆老二看了看身旁的那些人,不假思索地说:“俺姓陆的人向来都说话算话,就咱这儿十来个人里头,谁要是管把那个石磙举起来,再走几步,我不但请他到醉仙楼喝酒,还跪下喊他三声爹!” 听了他的话,有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曹广汉对一位正在微笑的小伙子说:“文善老弟,我觉得你得管把那个石磙举起来!” 那个叫文善的小伙子摇摇头,“不中,我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陆老二打量了文善一眼,只见这个小伙子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细高个,白皙的皮肤,简直就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他就冷冷一笑,“就他,还得再练几年吧。要不然石磙没有举起来,他就压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