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温
“林贤弟,暂且止步!明年今日我再来与林贤弟对弈一局。” 陆道灵望着缓步跟在身后相送的林庆缓声说着。 “嗯!” 林庆止住了身形,望着那道下山的人影重重的点了点头,清晨尚未风干的露水打在他那蓝色的衣衫之上,显得有些沉重,又有些洒脱之感。 “明年再会!” 陆道灵摆了摆手,缓步走下山去,霁月紧跟其后,清晨的微风带着三分春意拍打在二人的身上,青衣微动伴随着玉佩“叮咚”的声响渐行渐远。 “明年吗?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阳光初现,洒落在山间,露水消融,照在离去的二人身上,映下一片阴影。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庆这才转身回屋,缓缓的关上房门,想要从两扇狭窄的缝隙中将对方的身影牢牢刻在心里。 “陆哥哥,我们盘下这个店铺做什么?” 看着此时忙碌的陆道灵,霁月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藏在心中的疑问。 “当然是治病救人了!而且你也是时候应该修行了!” 看着此时正在帮衬着他的霁月,陆道灵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用衣衫拭去了对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霁月听闻怔了怔,愣在了原地,瞪大着双眼看向此时的陆道灵,若是以前见到对方这般亲昵的动作,她定会双颊泛红,如今却是面无血色,直到听见对方再度传来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自顾自的说了声。 “好!” 现在的她或许已经知道这段时日便是最后能和自己的陆哥哥相处的时间了。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平静,犹如一池死水一般,任凭狂风暴雨也不能撼动,哪怕只是吹皱起一丝涟漪。 她自顾自地搬动着,仿佛又回到了霁老汉走后的时光,一如往常般的行尸走rou,就连放错了位置都未察觉到。 “陆芝堂?这是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疑惑之声顿起。 “行针三寸四分,起死回生!” “用药一两二钱,苦痛俱消!” 人群中,一道略有学识的身影看向两侧的门柱,随即出声。 “这明显就是一家医馆吗!你以为是什么?现在的少年郎真是德行败坏!” “在下与家中小妹行至此处,想靠着祖传的医术讨个生活,今日陆芝堂开业,在下特义诊三天,分毫不取!” 就在议论声高涨之时,只见从门内缓缓走出两道人影,青蓝之色相得益彰,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这么年轻?不知医术怎么样!” “哪有下针三寸四分的?那要多深啊!” 说话间还用手比量着,满脸的惊恐之色。 “是啊!是啊!就算是没病也能被治出病来!”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陆道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狐疑之色。 霁月看见众人的表情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旋即想要出言呵斥,便见一只手臂拦下了她,正是陆道灵,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对方,只见陆道灵轻扬着嘴角,微微摇头,随即左手探入囊中,手上银光乍现。 屈指一弹,银光激射而出,正中刚才出言质疑之人的颈上,便见此人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只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众人见陆道灵这一手,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沉寂了片刻,众人便爆发出了接连的赞叹之声。 “神医啊!麻烦先给我看看!” “神医!我三年了还怀不上孩子了,先给我瞧瞧!” 更有甚者见陆道灵模样俊俏,言语甚是露骨,就连一旁的霁月心中都感到不齿和愤怒。 “神医!奴家胸口这里有些沉闷,你来摸摸看!” 说着便要抓起陆道灵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那座高山之上。 陆道灵急忙躲过对方的魔爪,逆着人群走向对方,将对方颈上的银针缓缓取下,对方这才开口道歉。 “咦!我脖子竟然不痛了!” 察觉到自身的情况,那人连忙向陆道灵拜谢,口中高呼“神医!” “既然你小周天已经能够运转自如,那么接下来便要为你筑基了。” 陆道灵一边随手将在娄府搜刮来的百年人参放入釜中,一边摇动着手中的蒲扇,头也不回的说着。 虽说筑基用千年药材为最好,但即使是强如陆家庄也没有,陆道灵依稀记得当时他筑基之时也就用的是八百年份左右的灵芝,这还是几乎动用了陆家庄所有的关系才堪堪寻找到的。 若要是寻那千年之物,恐怕要到王孙贵族手中去讨要了。 釜中不断散发的热气将陆道灵的身形渐渐遮掩,让霁月看的有些模糊不清,她极力的睁开着自己的双目,想要透过迷雾将对方看清一些,但眼角此时也渐渐湿润了。 不知是因为预见到了未来将要分离的场景,还是被眼前的雾气所熏,他沉闷的“嗯”了一声,葱葱玉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这才将陆道灵的身影看的真切,随即笑了起来。 “谢谢陆哥哥!” 正午,浓烈的阳光透过薄纱一般的窗户映照在屋内,即使已经是干净整洁的地面,却还是有一些尘土隐隐若现。 霁月坐在床边,垂下的双手微撑着杩头,下方,双腿不断地抖动着,直惹得床榻发出“吱呀”的声响。 随即声响被汤药沸腾的声音所淹没,陆道灵小心翼翼地将釜中的汤药倒在了碗中,吹了口气,端给霁月。 “太苦了!” 扭曲的面孔伴随着嫌弃的声音在此刻响起,霁月浅尝截止,半张着嘴,吐了吐舌头想要推开陆道灵递过来的汤药。 陆道灵旋即用汤匙尝了尝,随后吹了吹气,将汤匙送到霁月的嘴边。 “这下还苦吗?” 看着眼前明眸皓齿模样的霁月,陆道灵柔声问道。 霁月微张双唇,汤药随即入口,浓郁的药汁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略微沉思着,回味了一番,良久才下咽。 “这次不苦了,好像还有点甜呢!” 少女食指轻拭着嘴角,望向身旁的人儿,粲然一笑。 阳光洒落在汤药之中,一道无暇的面孔缓缓浮现,汤匙微动,碗中之影笑靥如花。 “这便是大周天的运行,记住了吗?”
陆道灵收回抵在霁月背后的双手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青丝在气流的鼓动下随即飘荡。 感受着体内带来的暖流之意,霁月微微愣了一下,沉声说着:“嗯” “明日开始就跟着我学习针法吧。” 落日的余晖洒在床榻之上,陆道灵微闭着的双眼沉沉出声。 “好!” 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回答,便让陆道灵紧绷的心弦慢慢松懈,随后沉沉睡去。 霁月望向床榻上那张清秀的面容,嘴角微张,而后又缓缓闭合,终究没有问出藏在心底的那份疑问,只是给面前的人儿盖了盖被子,合上门回屋了。 床榻上的陆道灵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想起,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屋顶,似乎是想要透过厚厚的屋顶看向天空,随即长叹一声。 “老伯,我给您抓几帖药,回家用水煎服就好了。” 距离那日引导霁月运行大周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门口的病人仍旧络绎不绝,仿佛从未医好一般。 望着这些面黄肌瘦往来的人,陆道灵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缓出神。 “多谢陆大夫,您可真是神医啊!” 老人感激的话语也在此时响起,陆道灵这才回过神来。 “治病救人本就份属应当,记得要好生歇息。” 柔声关怀着眼前的老者,适时瞧见了一旁五六岁的稚童,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破庙之中。 “诶,歇息,难啊!” 老人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陆道灵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只是转过头看向稚嫩的孙儿,轻抚着稚童的头顶,宠溺地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担忧。 “呦!陆兄!今日若是无事可否赏脸与我吃顿酒去?” 邀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道灵定睛一瞧正是前些日子自己接待过的一位病人。 只因对方是个饱学之士,当时又聊的投机,这才相识,并以兄弟相称。 只见其身着华丽,一副女子打扮似的,腰间挂着一个荷花香包,若是用“飘如游云,矫若游龙”来形容却是一点也不为过。 陆道灵第一次见他时若不是看出了他一些独属于男子的特征,恐怕会认为他是一名清丽的女子了,他的囊中总会带一些五色粉末状的东西,甚是迷恋。 “叶兄稍后,我去换身衣着再来!” 看着面前之人迫不及待的样子,陆道灵连忙回屋。 少顷,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便出了门外。 “哈哈,陆兄这般扮相,我见了都要走不动道了。” 听着对方的调笑,陆道灵也是不恼,随着他一齐出了门去。 天香楼,虽是一处烟花之所,但若是有了文人雅士的参与便可以美其名曰:“吟诗作画的新场地”。 台上,数道女子的身影逐一展现,有的刚刚及笄,有的却是豆蔻年华,丝竹之音不断从她们手中传出,和着宾客的叫好声,不知哪日才能脱离苦海,或者又跳去另一片苦海,在这苦海之间来回挣扎、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