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悍匪
朔城，离都城十日路程的一座北方重城。一路上，没有了担忧唠叨的楚夫人，没有了尖酸刻薄的堂姐和大伯母，楚湘只觉得整个人挣脱了牢笼，开心的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常唱些奇奇怪怪的歌谣、组织一些古灵精怪的游戏，逗得父亲与大哥前仰后合，也听他们讲了许多出行途中或惊险、或有趣的轶事。 每行至一处驿站，楚父必停车驻马，与驿站的马夫聊些家长里短，再轻而易举地套出临近的村子哪家店最好吃、附近的山水哪处最好玩。 然后，便如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一般，大手一挥，带领着女儿侄子，吃最地道的美食，看最小众的风景。楚湘惊呆了，没想到自己憨憨傻傻的老爹，居然有这样了不得的绝技！ 楚唯昭本就对这独生女儿万般宠爱，现下难得能有独宠女儿的大好机会，恨不得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博女儿一笑。 越行至北地，天气渐凉起来，在这个夏末的时节已有了些秋高气爽的况味。楚湘也不再整日坐在车里，而是和大哥学会了骑马，她之前虽从没上过马，但胜在运动细胞绝佳，不出两三日功夫，已能策马扬鞭，行动自如。 此时，只有半日的路程便可抵达朔城，楚湘早早起床，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兴奋地骑在马上与大哥聊天。 他们行至一处密林，只听得风吹叶动，楚湘警觉地拉住缰绳，她分明听见数把刀出鞘的轻微声响。 最前面的武夫突然喝道：“不好！快护卫！”只见密林深处蓦地窜出数十个悍匪，提刀杀来，粗暴的呼声此起彼伏，惊的马匹纷纷扬蹄嘶吼。楚唯昭脸色惨白地从车里窜出来，大叫着让楚湘快回车内。 楚雁洄当机立断，抽出身侧的长剑，果决地向拉着细软的车架砍去，里面所装的金银财帛，纷纷散落一地，接着便立即策马来到楚湘身边，沉声嘱咐她：“你和二叔立刻走，只管奋力往朔城方向跑！我和武夫们随后就来寻你们！” 楚湘并未惊慌，她知道楚雁洄会些功夫，尚可抵挡一阵，楚老爹却不太行，早已吓得瘫软在车中，爬也爬不起来。她也不啰嗦，点点头轻喝一声：“驾！”便驾着车扬鞭而走。 楚雁洄这些年走南闯北，不是没遇过盗贼与悍匪，他们多是渴求财帛，他故意将细软散落一地，就是为了让他们专注于哄抢钱财，不再追杀楚家的车队。此次又带着meimei，他有些忧心，meimei的美貌，若是贼人见了，指不定会出什么歹心。 想到这里，他提刀护在身前，随行的一众武夫也挺身上前，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谁知这一伙悍匪，满地的金银看都没看一眼，便只盯着楚家众人脚步不停，疯了一般搏杀上来。楚雁洄大叫不好！这分明不是劫财，这是要命！ 楚湘这边，已镇定自若地将车架出去十几里路远，哪怕手心磨得生疼，她也不敢停下。车里的父亲和清桐都吓得惊惶失色，如今竟只能依靠她这个小姑娘。 眼见着路边有些人烟了，楚湘利落地将马车停下，一掀帘子，对楚唯昭道：“爹，此处安全些了，你来驾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朔城。进城后立刻去官府求救！” 楚唯昭勉力伸出手，哆哆嗦嗦地牵住缰绳，颤抖着问道：“阿湘，那你呢？” 只见楚湘像个男孩子一样飞身跳下车，扬手便在套马的身上抽了一鞭，那马立刻扬蹄飞驰，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卷起尘烟滚滚。一阵慌乱中，楚唯昭只听得清桐细碎的哭声和女儿不甚清晰的话语，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我去救大哥。” 楚湘身如一柄利剑，穿梭于山林之中，风自她周身凌厉地侧切而过。楚湘心中焦急万分，以她的经验，那伙悍匪脚步有力、刀剑也是上好的精铁所铸，绝不是寻常的小毛贼。大哥那微末的拳脚功夫，如何能抵挡？ 不过一盏茶功夫，她便听见前方叮叮咣咣地刀剑拼杀之声，忙加快了脚步朝那声音越奔越近。然而，目之所及的，却是满地血流成河。楚家的武夫尸首遍地，身上的伤口皆是刀刀致命！ 楚湘惊的脸色一白，只恐楚雁洄已遭不测。只见她脚尖一勾，便捞起地上一柄刀，抬手冲了上去。这是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楚湘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之前做特工的日子，除了冷静地将眼前之人一一放倒，再无其他出路，不成功，便成仁。 她提气一连砍伤了四五人，才见到楚雁洄已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楚湘只觉得一阵酸涩的泪水直冲眼眶，大哥对她那样好！厉杀之剑，有若惊雷，杀红眼的楚湘再无顾忌，含着满腔怒火将手中的武器重重砍向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哧”的一声——血rou被划开的声音，楚湘知道自己受伤了，可她丝毫不理会，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狠戾地挥刀，不愿给对方一瞬的喘息。 更有贼人，啐着血猥琐地狞笑道：“小美人这般稚嫩，快快投降吧，让大爷保护你！”回应他的，是女孩如闪电般的长刀，深深刺入他的喉咙，卷起一片血雨。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那伙人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见身边同伴纷纷倒下，不由得怒火中烧！ 楚湘冷笑一声，扔掉手中卷了刃的刀，从身前人身上拔下一把染血的剑，折腰而上，正当她提气挥剑时，却发觉身上酸软无力。她一阵惊骇，剑尖无力地垂下，那剑柄上竟淬了毒！ 贼寇见楚湘中招，得意至极，黑压压地露出贪婪之色扑身过来！ 楚湘咬唇，疾身错步连退，扔掉长剑。她翻手抖出袖中匕首，狠心朝自己手臂划下。瞬间，那截莹白如玉的小臂上鲜血汩汩流出，疼痛让楚湘顿觉自己神智清明许多。 她突然想起临行前和祖母的对话： ——若遇到歹人怎么办？ ——绝不闭眼等死。 是的，她答应过祖母，绝不可放弃求生的念头，还有爹和清桐在等着她，或许他们搬的救兵很快就到了呢。 楚湘抬眼，努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匕首横在胸前，漆黑的眼底一片恨绝的凉意。那些盗贼索性停下了逼迫的脚步，冷笑着以猫抓耗子的心态，看看这个倔强的小女孩还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