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滴血

    虽然马戈平日里甚是小气，但这一笔意外之财实在太大了，连他都似转了性。多斯拉克人自是人人都加了伙食，连他自用的马奶酒这回都毫不小气，拿了许多出来。

    多斯拉克人少学无文，歌舞也多半粗俗。这一日篝火熊熊，士兵尽围着火堆不住欢歌舞蹈。他们的歌曲虽然粗俗，在放声唱起时却也声震霄汉，到了半夜仍然未止。马戈坐在正中的椅上，看着自己的部属围着火堆舞蹈，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在那辆丝绸车上，居然还有一整套做好了的衣袍。他身材虽然高大，但这衣袍竟然甚是合身。虽然卓戈卡奥比自己势力大多了，但服饰用品只怕也未有如此之精。他还记得曾去拜见卓戈卡奥，当时见卓戈卡奥身上那件绸袍子十分眼热，现在自己身上也有一件，而且是全新的，面前的酒杯盘子也焕然一新，与以前那些做工粗糙的牛角杯、木盘陶盆不可同日而语。至于这些珠宝饰品，更是连卓戈卡奥都未必能有。他越想越高兴，一手抓着一个烤羊腿不住啃，却还小心不让油脂滴到身上。

    正吃得开心，外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虽然歌声响彻云霄，但这声音里竟然还夹杂惨叫。马戈呆了呆，看了看正在边上啃着牛rou的里戈道：“里戈，出什么事了？”

    里戈把一块牛rou咽了下去，道：“想必是……”

    他话未说完，有个多斯拉克人已急匆匆冲上前来，叫道：“马戈，有人杀来了！”

    有人杀来！马戈也顾不得油脂会沾在身上了，把羊腿一扔，跳起来道：“上马！”

    多斯拉克人的抢掠和游牧并重，十天半月就会出去厮杀一番，就算遭人突袭也不是第一次，他是看得多了。可是那多斯拉克人却似乎大为惊恐，仍在叫着：“马戈，那是那个楚……都……”

    这两个字音对多斯拉克人来说，要发得清楚并不容易。马戈一时间尚未听清，里戈却叫道：“是五德营？”

    “五德营”这三个字音要好发得多了。那个多斯拉克人定了定神，道：“是啊。”

    他话音刚落，却听得轰然一声响，这回的惨叫声人人都听得清。这回那些正围着火堆跳舞的人们也全慌了手脚，立时四散。多斯拉克人是马上部落，武器马匹都在身边，很快就能组织起攻势。可是这一回却有点不一样，那种响声来得极快，方才还有里许以外，现在居然已到了近前。远远的，只听有人高声喝道：“多斯拉克人，还不出来投降！”说的却是多斯拉克语。马戈呆了呆，向边上的里戈道：“他们有多少人？”

    五德营势力增长速度太快了，这也是卓戈卡奥带着多斯拉克大军压境的原因之一。不过五德营以步兵为主，马戈根本没想到为什么五德营会这么快。

    就算五德营也不怕你！他翻身上马，边上的侍卫已拿来了他惯用的弯刀，他将刀一举，厉声叫道：“多斯拉克的勇士们，跟我去杀！”

    马戈在多斯拉克人中亦是有名。这次出击的人马是他两千余部众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更是个个都不同寻常。他刚喊出，身边已聚集了百余名勇士，跟着他便向前杀去。

    敌人是从东南边杀来的。此时东南边已是烈火熊熊，马戈部的不少帐篷都被点着。马戈部的战士极是悍勇，看到这等情形，更是愤怒，杀心也更盛。可是又冲出没多久，马戈只觉耳畔听得风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部众的惨叫。

    是五德营的弩！

    马戈的心都已抽了起来。弩，对多斯拉克人来说实是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不过他勇悍无比，就是弩也不放在眼里。他一举弯刀，喝道：“杀啊！”

    弓弩发射，当中必然要有间断。如果被一击挫了锐气，这样这些中原人就能连续发射，怎么都斗不过他们了。可若是劈头迎上，来个以硬碰硬的话，马戈不相信世上有谁还能斗得过他。在他带动下，那些多斯拉克人亦直冲上前，外围原本已被吓破了胆的部众见马戈亲身冲上前来，亦是信心大增，跟随而上。

    果然，这一波攻势抢在了敌人的间隙。在周遭一片晦暗中，马戈只见战马环列，不知有多少人正列阵过来。他大吼一声，挥起亚拉克弯刀便直冲过去。迎着他的有个士兵，用的却是五德营习用的长枪，但在他弯刀迎头痛击下，长枪“啪”一声从中折为两段，弯刀仍然落下，正打在那人的身上上，将那人的脖子和脑袋分了家，连马戈身上的缎袍都沾上了血迹。

    这一下先声夺人，便是敌人都气为之夺。马戈更是气贯云霄，手起刀落，接连三四个迎上来的敌人被他打落马下。他的亚拉克弯刀，挥舞时速度又快，敌人连闪都闪不掉，唯有阻挡。而阻挡的结果，就是枪杆断折，人被杀死。打到第四个上，马戈的力量使发了，这一刀下去，那敌人的坐马也哀嘶一声，弯刀连马脖都斩断了。

    来吧，我一人就把你们全都杀了！马戈的眼睛都已红了，拍马又待向前，斜刺里却有个人冲了过来。

    这人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长枪。虽然这把枪亦是沉重，但马戈丝毫不惧，故技重施，弯刀又是一击挥下。“砰”一声，火星四射，两匹坐骑却同时嘶鸣一声，马戈只觉一条手臂被震得发麻，那人的枪杆却没有断。

    这人用的是铁枪！

    马戈大吃一惊，还不等回过神来，边上里戈已叫道：“是罗牧轩！”

    枪杆用铁铸，那这把枪的重量已不比双手重剑轻了。西原虽然多有勇力之士，但用这等铁杆枪的，唯有一个人。

    五德营统帅，罗牧轩。

    眼前的罗牧轩披着黑色战甲。然而在火光中，提枪立马，巍然直如天神。马戈心头不由一颤，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一丝莫名的惧意。

    当初五德营初来，想解决他们的人大有人在。当时卓戈卡奥召见他们，本来是想把他们全部变成奴隶。在谈判不顺之时，罗牧轩举刀，在多斯拉克诸多勇士跟前挥刀劈开了卓戈卡奥帐前石柱，一举震慑了这些桀傲不驯的勇士。那石柱足有半人高，用一整块坚石凿成，罗牧轩一刀竟然将它齐齐劈开，这等勇力纵然是卓戈卡奥帐下猛士如云，也无一人能及。不过马戈听说了这事后甚不服气，觉得砍开石鼓不算什么，他用的如果是大刀的话，多半也能劈开。现在终于碰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勇武之士，力量上他虽然不见得逊色，可是心底仍然升起惧意。

    不仅仅是勇力，而是罗牧轩那种当者辟易，一往无前的气慨。虽然罗牧轩还很年轻，在他身上，仿佛有天火正在燃烧，不可向迩，可怕靠近了都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罗牧轩接了马戈的弯刀，也觉手臂微微发麻。但他仍然若无其事，牵着马，听得对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高声喝道：“正是罗牧轩。有胆的勇士，上来一战。”

    他说的是中原话，马戈听不懂，不过也知道那是罗牧轩在挑战。他咬了咬牙，叫道：“多斯拉克第一勇士，马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