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鸾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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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小二左右望了望,见掌柜和道人好像没注意这边的情况,便一脚踹了过去。 “我奈何不了那些魑魅魍魉还收拾不了你这老不羞?拿这老掉牙的戏法儿戏耍小爷,你当我真不晓得你那戏服是做甚用的?” 说罢他一把掀开那内藏木架的宽大戏服,只见那老儿像只大马猴儿一般弓背蜷着,两只手伸出来擎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说不出的滑稽。 老张头失了平衡,一头栽了个狗啃泥,颤巍巍翻了个身,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你这小畜牲,知不知什么是尊老?白瞎了我那根簪子,还我!” 牧云归翻了个白眼,将其搀到长凳上赔笑道:“恕罪,恕罪。一时激动没收住力,您老大人有大量,可不能和我这跑堂的一般见识。” 见那老儿兀自忿忿不休,他又去后厨寻了几碟rou食蔬果,筛了满满两大碗老酒,一一摆到老张头眼前。 而后笑道:“再说,一支簪子也值当您翻来覆去的说?若真还了您,来年我以何物聘娶咱家笙儿?” “你这泼皮……” 老张头瞪着眼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只得低头瞅了眼晶莹透亮的细切羊头rou,给自己垫了层台阶下:“罢了,老夫今日替你跑了一天,早就饿得肚皮贴脊梁骨,你那掌柜又是个吝啬的主……” 说罢他拿筷子指着牧云归道:“待吃完再收拾你这撮鸟。” 牧小二坐到对面,忙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满脸堆笑道:“辛苦辛苦,张爷,您老今日可有收获?” 看那老儿哼哼唧唧半晌不言语,小二咬咬牙又去打了两碗武陵山下的好酒道:“正经的白玉泉,掌柜前日才托人从鼎州捎来几坛。” 没成想那老儿却撇撇嘴不屑道:“快滚快滚,休来糊弄老夫!一年酒税五万贯的破烂,你真当我没见过宝贝?”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诶?” 老张头眼皮儿都带不抬一下,兀自吃喝不停。 牧小二惦记着都头口中那“泼天富贵”,只得嘟囔着:“若不是小爷我尊老爱幼,今日非得让你见识见识我那大宝贝”云云,又去后堂寻来个瓶子,“砰”的一声砸在桌上。 “呐,厨子珍藏了三十年的姑苏羊羔酒,前阵子刚输与我。” 见老张头还是一言不发,牧小二顿时有些急眼:“老东西你莫要得寸进尺,小爷我……” 话未说完,却见老张头拿起酒瓶拔下塞子,靠近鼻端长嗅了一口,叹道:“好伙计,咱得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他抬头瞥了牧小二一眼,鄙夷道:“教你个乖,这哪是姜宅园子的羊羔,分明是江宁王家的膏露酒。也就是尔等粗鄙之辈,给只凤凰也能认成山鸡。” “膏露膏露。”说罢他又嘿了一声道:“民膏为曲,民脂作露,多少血泪相和流,才能酿得这一瓶膏露酒?” “许是听差了罢。”牧云归见他肯说话,忙觍着脸凑上前问道:“您老快给说说,今日究竟有何发现?” 老张头收起酒瓶,摸了把胡须道:“我听城西坊间传言,那孙家约莫是发迹于一两百年前,楚晋交替之际。孙家已故的老太爷,早年只是陪人消遣的帮闲,后得高人指点,改风水勘六合,方崛起于市井之间,有了今日这般风光。” 言罢老张头贼兮兮环视了一番,低声道:“你晓得孙氏为何要留这一支在祖宅么?据说那高人当年曾留下件宝贝,说是要给孙氏护佑宗族。前些年孙家北徙时挖空心思也未能带走。如今却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孙家之变肯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什么宝贝?” “这便不知了,想来不过是些仙丹、兵刃之流。”老张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只是凡夫俗子的臆想罢了,这世上哪座城没三五个世外高人的传说?” 言罢向后瞅了一眼,声音又抬高几分道:“要我说,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杂毛骗子吧!” 道人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只当他是在放屁。 见道人不接茬,老张头恨恨啐了一口,又好奇地看向牧云归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失忆前看见甚么玩艺来着?” 牧小二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好像有口锅,抑或是盆?只记得里面有双眼睛,忒漂亮。” “得!不仅是个禽兽胚子,还是个瑚琏。” 牧云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老东西是在借孔老二之口骂自己饭桶。 他喝了口酒,摇摇头也不计较,只当这老货又放了个屁,然后谄笑道:“还是您老见多识广,还听到了些甚么?” “我听说孙家二郎长年卧病在床,问起什么病又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便一路寻到城东的徐郎中,方得知……” 老张头卖了个关子,待小二提起坛子给他续满,方颔首道:“是心水病。” 牧云归甩过去一串诸如“英明神武、神通广大”等不要钱的马屁,又问了遍孙福、邹掌柜和老学究的情况,与莫都头之言微有不同,但大体上无甚出入。 牧云归沉吟良久,抬头看了眼正大快朵颐的老张头,言道:“与莫都头所言并无二致。就是咱这位黑脸儿班头啊,脑子不咋好用,脾气倒是不小!动辄喊打喊杀,真真半句玩笑也开不得。” 说罢又摇头笑道:“难怪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个贱役。” “你当那姓莫的只是个寻常都头?”老张头一脸嘲弄讥笑出声:“他可是天行司派下来监察地方的耳报神,本县除知县、县丞、县尉外的第四号人物。说是都头,你看这南山上下,哪个敢慢待于他?”
“嘁,连九品县尉都比不过,芝麻大小的官儿也值得吹嘘?” “你懂个屁!姓莫的官职虽小,却和知县等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天行司隶属鸾台,监察天下修行之辈,但凡能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的,哪个不是身手高绝的神仙中人?” 老张头仰头灌了半碗酒下肚,迎着门外吹来的晚风,悠然道:“何谓鸾台?鸾者,生于女床之山,神灵之精,凤皇之嗣,见之天下安宁。” “且不说主事的那位枢密副相、天潢贵胄,也不说那鸾台背后立着多少通天彻地的神仙中人。单说它直受官家统辖这条,姓莫的便可凭此直达天听。而咱那位知县大人的奏疏呢?” “荆湖道、进奏院、通进司、中书门下、入内内侍省,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递到官家案上,但凡有人随手一压,嘿!” 他抄起吃饭的家伙事在掌心一拍,戏谑道:“怎样?可当得起一句手眼通天?” 牧小二听得此言,心思愈发活络。 老张头看他默然不语,眼珠滴溜一转,探头问道:“你那‘泼天富贵’可有眉目?” “休得胡言!什么富贵不富贵,我是可怜孙家老小死得凄惨,故顺天行事……” 小二说了一半便被老张头出言打断:“得了吧,我还不知你?不加兔子不撒鹰的主,没那富贵你会如此卖命?” 言罢他夹了片肥瘦相间的羊头rou,蘸了盘底的陈醋和辣椒,嚼得满嘴流油。继而讥笑道:“就凭你那两把刷子,还学人顺天逆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恁地出乖弄丑。” 牧云归听他一顿冷嘲热讽,心头无名火起,只见他眯眼看向老张头的脑袋道:“你看眼前之物,有目而昧,有口而哑,有耳而聋,面上积尘三斗,腔中年轮百纹。” 而后他摇头咂嘴道:“啧啧,不知是何稀奇物件儿,且让我仔细瞧瞧……咦?这不是我前天扔掉的尿壶么?” 说罢便转去后堂,留下瞠目结舌的老张头独自在风中凌乱。 片刻后,夜空中又响起老鸮的号叫声。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牧云归躺在榻上怔怔然魂游天外,半梦半醒间,眼前又浮现出那条迎面而来的马鞭。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他翻了个身,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