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他揉了好一会儿，揉到柳明月感觉整个肩膀都热热的，不再那么疼痛了，他才终于停手。

    柳明月见他背过身去，默默把衣服拉了上去，刚拉好衣服，柳承志把拧好的药瓶递给她，说了一句：“拿回去，一日擦两回。”

    柳明月用左手接过药酒，行礼道：“谢家主，奴婢告退。”

    说着就要退出去。

    “今天的事……”柳承志道。

    “嗯？”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他道。

    柳明月听了此话，心中却翻起层层波浪，他会为她讨回公道，她反复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意……她以为，他会落井下石，怪她太过大胆，才会得罪陈四郎招来今日的祸事。

    毕竟从前，她在学校受了委屈，mama总是怪她，说为什么她这么爱出风头，而在家时，弟弟弄坏了她的书包，爸爸总说，为什么她自己不把书包放好……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会为她讨回公道……

    她忙背过身去，一滴泪从眼中落下。

    柳明月缓了一会儿，这才道了句：“谢谢家主。不过……奴婢会自己讨回公道，家主不必为奴婢费心。”

    说罢，她推门走出了卧房。

    …………

    转眼到了十一月。

    这一个月来，柳家的织坊在重建，织坊的工人们没有收入，有些手头拮据的，便托到柳明月这里，想着在府中领些差使，好歹补贴一个月的家用，可柳家银钱本就紧张，光是现有奴仆们的月例都让账房管事头大，怎肯再接收这些人。

    柳明月灵机一动，倒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十月初，柳府老太太的寿辰刚办完不久，杭州城内便多了许多小摊，这些小摊白日里散落在城中各繁华街角，晚上则一起聚在河边广场，卖的有吃的有喝的，皆是城中人没见过的新奇东西。

    而这些小摊正是出自柳明月之手，这杭州城虽繁华，可吃的都是些口味清淡的食物，没甚滋味，“野趣”山庄里最受欢迎的就是烧烤，柳明月想着，不如把烧烤搬到城中，想来生意也不会差。

    除了烧烤，还有烤饼、卤味、油条、馍馍、果茶、蛋糕……柳明月为这些工人他们提供食材、器具，而他们所卖的东西，可自己留三成盈利，剩下的收入均交到柳府里。

    这些小摊出现时打着“野趣”的招牌，“野趣”名声响亮，小摊一经推出，生意便极其好，尤其在夜间，小摊聚在河边，点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十分热闹，引得人们纷纷前来。

    柳明月没想到，这些成本并不怎么高的小摊，竟能赚这么多钱，靠着小摊，还有她写话本的收入，再加上“野趣”零零散散的收入，一个月来竟赚了不少钱，还了几张欠条不说，账上还有结余。

    柳明月忙着赚钱，柳家其他人也没闲着。

    柳承志近来越发不着家，连柳老夫人都带着锦欢日日早出晚归，柳明月听高清荷说，京中来的大官马上就要到杭州。

    这日晚间，柳明月忙完家事，就带着春芝出了门。听说，近几日城中已出现不少新的小摊，仿照的也是他们的运营模式，就连摊上也挂着“野趣”的招牌。

    春芝生怕柳明月再次被抓走，出门前找了把半大不小的匕首揣在怀里，紧紧跟着柳明月身后柳明月瞧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哈哈春芝，你放心啦，京里的大官就要到了，咱家尚且忙成这样，那陈家哪里有空找我的麻烦……”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小摊聚集的河边，这地方是柳明月亲自选的，不仅远离居民住所，地方还宽敞，如今看来，这地方选的着实不错，虽是夜里，但人潮涌动，一点不比白日里冷清。

    家中工人们忙着做生意，连抬头看顾客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柳明月刻意走在外围，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

    春芝一边走一边数，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道：“jiejie，怎么多了七八个摊？”

    柳明月抬头看了看，招牌都是以“野趣”打头，只是她当初在排摊位的时候，每种吃食只排了一个摊位……

    她看了春芝一眼，春芝会意，走进了人群。

    柳明月远远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等了片刻，春芝就回来了。

    “jiejie，数过了，一共多了九个摊，分别有三个烧烤摊、两个卤味摊、油条和馍馍也是分别两个摊，烧烤摊生意最好，都聚在小摊中间，只有一家在最东边，生意也差些，其他则是……”

    春芝细细说完情况，柳明月大致有了数。

    “明日清早，你叫这些出来摆摊的工人们来我这儿吧。”

    第二日，听澜院中站满了人。

    管事的禀告柳明月人已到齐，柳明月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各位，咱们家的织坊马上就要建好，很快，你们也要复工了……”

    “今日叫你们来，只为了一件事，你们今日回家，便可把工具都交上来，不必再出摊了。好好休息两天，等着家主叫你们回织坊。”

    此话一毕，便有一人率先道：“姑娘，这小摊也能为家里赚些钱，我回织坊后，可否叫我婆母继续出来摆摊啊？”

    又有一人道：“是啊，姑娘，我家里虽没人帮忙，可夜间织坊就放工了，我可否继续留着摊子，夜间出来摆呢？”

    众人连连附和。毕竟，这小摊确实挺赚钱，虽说要给柳家七成利润，但剩下的三成也够家里吃用了。

    柳明月静静的听着众人言语，良久，人群中有一两个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明月姑娘说的也有理，织坊马上就要重开了，我们该集中精力做好织坊的活计。”

    “我也如此想呢，不妨就把东西交回去吧。”

    此二人声音一出，先前反对上缴的人倒慢慢声音低下来了，渐渐有一部分人出现了倒戈的势头，但也有一部分人并未松口，还是不愿意上缴摊位。

    柳明月听了半晌，道：“这样吧，你们愿意上缴的，即刻回去把东西都拿过来，交到库房，不愿意的且先留下，我再与你们说说。”

    于是，众人便渐渐出了听澜院，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姑娘。柳明月记得，这两位姑娘原是两姐妹，当时她见她们二人手巧，便亲自教她们做了蛋糕，而这个小伙子，是柳家某山庄里庄农的儿子，那个山庄晒了很多果茶，柳明月想着他熟悉庄农们，便把果茶摊给了他，叫他自己进了货来卖。

    柳明月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交摊子呀？”

    小伙子羞涩的挠挠头，道：“我……我想着多卖一些果茶，我爹他们便多赚一分茶钱……”

    两个姑娘中年纪稍大一岁的说：“我们家中弟弟要念书，想多赚一份钱，贴补贴补家里。”

    柳明月点点头。

    年纪小些的meimei补充了一句：“jiejie您教我们做的蛋糕，爹娘和弟弟都喜欢吃。”

    柳明月笑了笑：“那好吧。你们继续做。只不过……”

    三人皆看着她，她继续道：“以后这摊子就归你们了，不要再挂‘野趣’的牌子。你呢，自己去找庄头进货，你们呢，也自己去买牛乳和鸡蛋，以后你们赚的银子都归你们自己所有，不必再交到柳府了。”

    “啊？”

    “啊？”

    柳明月道：“就这样吧，不用多说了，你们回去吧。”

    三人走后，其他工人们陆续把摊子交了上来。

    春芝道：“jiejie，你为何不再做这生意了？”

    柳明月道：“你昨日也看了摊子，就没发现什么吗？”

    “也没什么，就是好些人模仿我们，也来摆摊了啊……”春芝道，“这也不影响咱们家赚钱呀。”

    “傻瓜。”柳明月道，“这些多出来的摊子，大部分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工人，叫亲眷来模仿的。”

    “啊？jiejie，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若不是自家亲戚，谁又会容许那些摊子穿插在他们中间呢？这些吃食的做法虽然简单，可毕竟是新奇东西，若是没人指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学会要领？

    今日她提出上缴器具，之所以大部分人都愿意上缴，不过是他们已经掌握了技术，足以自己再做一个新的摊位，唯有果茶是自己山庄里进货，难以模仿，而做蛋糕的两个小姑娘着实年幼，不懂的打这些精明算盘罢了。

    春芝听柳明月讲清楚了这其中关窍，愤愤不平道：“亏得jiejie帮他们想法子赚钱，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想独立门户了。”

    柳明月噗嗤笑道：“春芝，人人都有上进之心，这没什么。”

    “可是jiejie……”春芝不满道。

    “好啦。”柳明月打断了她，“大家都是平民百姓，想多赚些钱罢了。只是，那些多出来的摊位用的食材，并非我们柳府拿出去的，时间长了难免以次充好，他们也挂着我们‘野趣’的招牌，若真出了问题，岂不是影响‘野趣’的生意？”

    “哦，原来是这样。”春芝恍然大悟。小摊虽说也赚钱，但与野趣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