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若云拿着一干东西到主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是从后门直接去的耳房，谁知柳明月却并不在，房中只有春芝一人在吃饭，若云疑惑道：“咦？明月姑娘怎么不在？”

    春芝见若云来了，放下碗筷道：“若云jiejie怎么来了？”

    若云说明来意后，春芝谢过了夫人，这才告知：“明月jiejie被家主叫去洒扫书房了。”

    “洒扫书房？这不是下等丫鬟干的活计吗？”若云惊道。

    而此时书房内安安静静，角落里的柳明月正拿着湿抹布擦着书架，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冒两句脏话。

    自从来这以后，她整日里有春芝照顾，还没正经干过几次家务，没想到柳承志把她叫来主屋的第一日，就派了她洒扫的活计，她刚收拾完东西就过来洒扫，这会儿天都黑了也没吃上一口饭，柳承志书房里的书架也不知多少年没打扫过了，竟这么多灰尘！

    “明月姑娘，打扫完了吗？”外头琪官儿出声道，家主吩咐只叫柳明月一人打扫，其他人不许进去，他在这守着也不能离开，这会儿肚子也饿得慌。

    “快了快了。”柳明月不耐烦道，这书房里好些书上都落满了灰尘，她拿抹布擦拭干净，却见都是四书五经之类，还有一本历年科考文章集，都束之高阁。

    她快速擦完最后一点点书架，拎着水桶走出了书房，琪官儿忙接过水桶，谄媚道：“姑娘受累了，受累了，这就交给我吧，姑娘快回去吧。”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问道：“家主呢？”

    琪官儿想了一回，道：“家主今日一直在呢，刚用了膳，现下逛花园去了。”

    “逛，花，园。”柳明月咬牙切齿，好啊！把她抓过来干粗活，他自己倒逍遥。

    柳明月回到耳房，春芝给她把饭都留好了，放在小厨房锅上隔水热着，柳明月吃的时候饭还是热的。

    待柳明月吃完，春芝又打了水来洗漱，二人闲话一番就准备睡去，谁知琪官儿又来了，在窗外喊道：“明月姑娘，家主说，今夜该你去守夜。”

    “守夜？”柳明月哐的一声把门打开，道，“什么守夜？”

    琪官儿见柳明月怒目圆瞪，不仅有些瑟缩，道：“是家主的吩咐，姑娘……”

    柳承志！又是柳承志！

    “好！我跟你去！”柳明月气得牙痒痒，累了一天了，还叫她干活！

    琪官儿低头弯腰的把柳明月引到主屋正房卧室外间，道：“好了姑娘，就在这里。”

    柳明月低头看了下光秃秃的地板，没床，没被子，连凳子都没有一张，就让她这么站一晚上？她终于知道为何春芝临出门前让她带一床棉被了，守夜竟是这么个守法！

    琪官儿把她带到后就回去休息了，独留柳明月一个人在卧室外站着，而卧室里的灯已经熄了，柳承志这会儿想必已经睡下了，柳明月望了望天花板，拳头紧了又紧，在现代再怎么社畜，也没干过守夜这种差使，没想到来了这里，竟然越混越回去了……她此刻真想一脚踢开卧室的门，两拳把床上的柳承志打晕。

    柳明月一边在心内咒骂，一边数着时间，她感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而她的眼皮也早已开始打架，从一开始的站姿，到后来盘腿坐在地上，最后索性趴在地上睡觉。

    柳明月趴着刚要睡着，却听卧房内传来柳承志的声音：“来人。”

    来人？来什么人？柳明月迷迷糊糊的想着，猛一恍神才想起来，柳承志是在叫她。

    她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道：“奴婢在。”

    里面柳承志的声音不大不小：“给本家主倒杯水来。”

    倒水？

    柳明月在屋内寻摸了一圈，看到桌上有茶壶和茶杯，她就这昏暗的灯光倒了一杯茶水，低着头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卧室内没有烛火，十分黑暗，柳明月只依稀看清柳承志侧卧在床上，一席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经过窗外月光的照射显得格外有光泽。

    她低头把茶杯送过去，谁知柳承志只端起来喝了一口，就道：“本家主要喝热水。”

    还要喝热水？！

    “外面只有这个水。”柳明月想着反正房间里黑，你也看不见，便狠狠翻了几个白眼。

    “既然如此，你去烧了热水来。”柳承志躺得舒舒服服的，一丝也没看到柳明月的白眼。

    大半夜让她去烧水？

    柳明月感觉自己的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良久，才憋出一个“是”字退出了卧室。

    “把门带上，本家主怕冷。”柳明月刚退到门口，柳承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她只得把门带上，白眼又翻了好几个。

    她来到厨房烧火煮水，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烧出来一壶热水，不过她方才趴在冷地板上睡觉，浑身都是凉的，烧了这会儿水，身体经火光一烤，竟也暖和了起来。

    等柳明月端着热茶水再次走进卧室时，柳承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他道：“下次再这么慢，本家主就罚你擦地板。”

    柳明月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值，她一字一句道：“奴婢只有一个人，一双手。”

    柳承志幽幽抬起眼：“还敢顶嘴？”

    “……奴婢不敢。”柳明月还是败下阵来，寄人篱下，要学会低头。

    “那就好。”柳承志把杯中茶水喝完，又把茶杯递给柳明月，“好了，你下去吧。”

    柳明月转身要走，背上却突然一重，柳承志给她丢了床被子，这被子还有些许温热，分明是他方才盖的那一床。她回过头去看，见柳承志从床位又拿了一床被子盖上，道：“你可别多想，本家主只不过是明日还有事吩咐你，若你病了，本家主吩咐谁去。”

    “……是，奴婢告退。”柳明月顶着这床被子滑稽地出了卧室。

    这床被子棉絮放得足，打得又蓬松，甚是暖和，柳明月把被子铺了铺，自己躺上去卷一卷，果然不冷了，后半夜倒是睡了个好觉。

    …………

    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十二月底，即将过年，春芝请了假要去乡下哥哥家一起过年，耳房只留柳明月一个人住着。

    这段时日柳承志经常使唤她干活，隔三差五叫她守夜，她整日累得不行，几乎一回房就躺倒睡着了，连写话本的时间都没有，话本这东西讲究一个新鲜，如今她久无新话本，金玉坊那边的收入也越来越少了。

    即将过年，虽无父母亲人在身边，柳明月还是想弄出些过年的气氛来，这日，她不等柳承志起床就偷偷溜了出来，熟门熟路的走到后花园的小路出去，想着采买些什么也守个岁。

    走到后花园的时候路过听澜院，柳明月瞧了一瞧，年下泥瓦匠少，这听澜院看来还得好一阵功夫才能修缮好，今年大概是要在主屋耳房里过这个年了。

    柳明月筹划着买些灯笼窗花的增添过年的氛围感，又想着买些瓜子花生等零嘴儿打发年三十守岁夜的无聊，她怀揣着不少银子，买起东西来毫不犹豫，不多时就丁零当啷的挂了一身，她挂着这一身的东西，行动实在不便，心内盘算了一回确认并无遗漏，这才开始往回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柳明月连连道歉，待从一身的红灯笼中探出脑袋一看，她惊讶了一下，“邱公子？你怎么还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