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黄太太的手艺

    陶爱莲像吃了一场凄烈的败仗回到了月光巷，原本以为牛大会为此得意一番，然后说，看，我说的没错吧。你打不到他的，你注定要生下她的。

    但事实上，牛大并没有，他见陶爱莲歪歪扭扭地回来、上楼、进卧室，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喝着茶、看着报纸。倒是陶爱莲有些坐不住了，她酝酿着自己的情绪，最后爆发似地冲到了牛大的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

    牛大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陶爱莲意识到自己的话没问到点子上，扭转了一下思维：“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牛大哦了一声，放下报纸，顿了下，有些迟钝地说：“本来就是这样。”

    陶爱莲叉着腰，痛苦地呵呵两声，又咬了两下嘴唇，神经质地扭着脖子，“你是不是想说，我是逃不掉的，特么的，我听够了。妈的，妈的！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嘛，好好，我成全你们，我就把这孩子生下来。我看能怎么样，你们高兴了吧，啊？”

    牛大眨巴眨巴地看着陶爱莲，嗫嚅着，“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陶爱莲听这话，感觉像在听一句笑话。她随手拽过来一个蛋糕，劈头盖脸地朝牛大砸去，牛大歪过身子，一趔趄，摔倒在地上，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朝陶爱莲憨憨地笑。

    在那一瞬间，陶爱莲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悲怆的念头：如果常小宇也这样对自己那该多好啊，如果自己第一次爱上的人是他，而不是常小宇，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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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爱莲真的如她所说，开始决定生孩子了。因为没有噩梦的干扰，更没有警察来调查，陶爱莲的心情慢慢地如春天的太阳一样，明媚了起来。临盆的时间也大大的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要当mama了。

    牛大给陶爱莲买了很多的婴儿必备的东西，跟前跟后地守在陶爱莲的身边，陶爱莲很烦他，但特殊期间，她又需要别人照顾，所以，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分娩那天，陶爱莲在医院如愿生下来一个女儿。女儿很漂亮，像个小天使，陶爱莲亲着女儿光滑的小脸蛋，说不出来的幸福感。这辈子，只要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自己就死而无憾了。

    她陶醉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忘我的，投入到照顾婴儿的任务中去。但很快发现，问题似乎越来越不对了——这个孩子生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正常孩子。才刚刚一个月，就好像长了一周岁似的。

    “这有什么不对的，当初怀她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牛大说。

    “这正常吗？”

    “我说过，正常。”牛大说，“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陶爱莲跑去照镜子，发现自己似乎也老了很多，她疑惑地捂着脸，感觉时光像一把烙铁一样在烙着自己的身体，烙着自己的一切。又好像，好像cao作间里面，那倒进蛋糕模里面鸡蛋、奶油、水果酱的混合液，一放进烤箱，马上就涨高了。成长，似乎一瞬间的事情。

    “她会很快长大是吗？”陶爱莲颤巍巍地问牛大。

    牛大点点头。

    “而我会很快变老是吗？”

    牛大还是点头。

    “那我、我会很快死是吗？”

    牛大沉默了半片刻，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陶爱莲想笑，想哭，但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要让那些缠绕着让自己崩溃的噩梦消失，自己总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时间。

    想到这，陶爱莲又释然了。人要活那么久干嘛，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点长大，但都无法实现，总要慢慢地熬，熬到自己皮干rou糙，人老珠黄的时候，孩子才能长大，而现在自己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实现了。想开点，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吗？

    陶爱莲越想心里越觉得幸运，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母亲，一个无尚幸福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了。陶爱莲除了养孩子，她还开始理新打理起蛋糕房。因为她不能容忍牛大白白浪费这间铺子，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来教你做蛋糕，我看你要闲出病来了。”陶爱莲对牛大说。

    牛大有点不太感兴趣，又不想立马拒绝，“你的手艺怎么样？”

    “小看我了不是。”陶爱莲快活地说，手上还织着毛衣，两根银针乱舞。“我还算心灵手巧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嘿嘿，我以前在东北时，谁不这样夸我。”

    “那蛋糕是谁教你的？”

    陶爱莲手一慌，线头脱了下来，“以前这里的一个老太太，其实也不算很老了，五十六岁的样子。姓黄。”

    “你觉得她做蛋糕的手艺怎么样？”

    “不错。”陶爱莲肯定地说，“说实话，令我佩服的人不多，特别是手艺上面，你别看我读书少，但干活我是个把好式，黄太太做蛋糕的手艺，那是没得说。我亲眼见过，什么材料她都可以制成蛋糕，就是人心不好，你知道吗，我有次看见她把家里的烂纸盒子都做成rou松蛋糕了，那味道，一般人是吃不出来的。我到目前为止，只学到了她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