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有女垂玉颜
朝诵散后,不少弟子聚在一团,纷纷讨论着刚才的打斗。 “那个什么墨的出招还真是快,我看都没看清,就已经到跟前了,想不到秦师叔出手更快,竟把那人给拦下来了。” “唉,你是没看见燕师叔那一剑,真可谓是静若幽兰,动如雷霆,啧啧,那剑法……什么时候能成为他的闭门弟子,学上一两招就好了。” “呵,就你,还是算了吧,燕师叔的燕门十三剑可从不外传的,整个君子堂都没人会哩。” “我还是觉得秦师叔出手时更潇洒一些啊……” “哦~某人莫不是春心萌动,看上了师叔?别人可是跟着程小姐来的君子堂哦……” “你这小妮子,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别跑……” 楼云渊听着周围人的调笑打闹,笑了笑,并不参与其中,热闹是他们的,他能够在一旁看着他们,感受其中的欢乐就足够了,但这一次,他的心中总有一股不安在跳动。 正在思索这股感觉的来源时,只觉肩上被柔荑轻拍一下,“云渊师兄,在想什么呢?”耳旁突然传来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平瑶师妹?”楼云渊转身回首,只见一双剪水秋瞳正看着自己,鼻息间充盈着少女特有的淡雅清香,眼前的明媚似乎驱散了初冬的寒冷,而那娇笑声不免让人心神一荡。 “你什么时候来的?”楼云渊不答反问道。 “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唤作平瑶的女子嗔道,“你没看见我?” “哦,没有没有。”楼云渊连忙解释道,面对这不到自己肩头的娇小少女,可是大感头疼。平瑶这孩子入门才两年有余,入门时刚过及笄之年,却被石砚冰先生收为了闭门弟子,不禁让众多弟子大感诧异。 而楼云渊自身明白,这小师妹的武学天赋虽只是中上,对于阵法的领悟却是出奇的高。刚入门的那一年,石先生派了好几个弟子去照顾这位小徒弟的平时生活,然而都被捉弄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一次假装失踪,留下部分线索,将一名师兄引入了自己设计的一个阵法中,可怜那师兄在阵法里面闯荡了三个多时辰,碰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靠石砚冰将其领出来的。从那以后,就没有几个人敢去了,况且这小妮子与程遗墨,戴语书等人关系很好,自身又如出水芙蓉一般,装下可怜,却也没几个人能上得来火了。 偏偏一年多前,楼云渊正在砚冰先生的书房中进行整理时,撞上了这小妖女,被其捉弄了一番,平瑶在旁咯咯直笑,谁知楼云渊竟一本正经地开始和她讲起道理来了,说什么子之斯室,什么君子固穷之类的话。平瑶看着他面色平常,竟没有多少窘态,顿时感觉心中受挫,连忙用手堵住那人的孔孟之口,“真是个迂腐的呆子。不过~嘿。”语罢便走出去了,留下云渊一人在书房中。 第二天,石砚冰便托人告之云渊,以后照顾平瑶的任务便落由在了他身上。看着周围一群人窃笑的表情,楼云渊才猛然反应过来,昨天在书房中遇到的女子便是师兄弟口耳相传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师妹”。 楼云渊只好接下这一工作,只是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却没他想的苦难重重,小师妹似乎并没师兄弟相传的那么恐怖,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爱捣蛋的小孩儿罢了。 可惜,就在楼云渊松了一口气时,他才知道这纯真的小孩背后的思虑远比他想得复杂得多。自从被这妮子狠狠地坑了一次后,他终于明白了两个道理: 1。和女子是不能过多的依仗圣贤教育的。 2。孔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么小女子就是难上加难了,这句话说得真他妈太正确了。 摸着自己腹部的一道疤痕,楼云渊心有余悸,不禁哀叹一声:真是多么痛的领悟。好在那次自己没死,还救出了小师妹,带着她泅水回到了君子堂。自此过后,平瑶倒是没找他麻烦了,在他想来,这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刚才只是在想无根门的事。”楼云渊飞快答道,想要把自己没看见她的这个“错误”给掩盖过去。 平瑶螓首微摇:“无根门?刚才我也听师兄师姐们在讨论哩,那是个什么东西?是个门派吗?” 楼云渊面色古怪的看着她,心中想到:“你这话要是被朝廷的人听见,估计再给我十条命也救不回你。” 楼云渊迟疑的点了点头,不知是同意她前句话还是后句话,只是说道:“无根门是江湖上的一大隐世门派。” 平瑶“哦”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他们和我们比怎么样?我以后出师了可以去吗?” 楼云渊听闻此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心想:“这孩子莫不是今天又来逗我玩来着了?” 不过他还是平心静气,解释道:“无根门从何时建立恐怕已无人知晓,只知其是皇室附属,它的名字也说明了其身份,里面的弟子皆为阉宦之人。虽然皇权更易,但这个门派却从没完全消失过,无根门掌握了很多皇室搜集得来的武学,武学套路阴柔诡异,十年前无根门暴乱,为害江湖,八大派联手将其扑灭,上一任掌门魏无言也死于决战中。然而无根门毕竟是依附皇权的存在,没想过过了这些年又有死灰复燃的样貌,而听闻这一代的无根门统领很是神秘,据传就连醉秋生也不知道其真实面目。但如今他们应该好好调养才是,为何又暴露在江湖中,我着实想不通……”说道此处,向平瑶看了看,却发现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师兄,你还是没回答我能不能去啊?” 楼云渊克制住赏她一个爆栗的冲动,反问道:“我不是说了里面的弟子都是阉宦之人吗?你当然不能去,快快收起你那些古怪念头,好生研习才是。” 平瑶一双妙目转了转,笑吟吟的道:“好啦好啦,多谢师兄讲解。对了,云渊师兄知道师父去哪了吗?” “砚冰先生?他应是昨夜里离开了。估计数日后便会回来吧。”楼云渊应答道,正欲回书房,却被平瑶一把拉住。“师妹还有什么事吗?”楼云渊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平瑶,不知她搞什么鬼。 平瑶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俩,才小声说道:“师父真的出去呐?我记得前几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去的。是不是又要去半个多月啊?” 楼云渊点点头:“应是不差。师妹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平瑶抿着嘴,笑了笑,低头道:“云渊师兄,那个……我听说师父前几个月得了部名为《归藏》的古籍,能不能……借我看看?” 语罢双眼悄悄地瞧向楼云渊,双手不停的弄着衣角。 原来石砚冰好藏古籍,君子堂的畅春园中,便有不少是由他捐献。此外,在石砚冰的居所,他还自建了一座阁楼,将小部分藏书放在其内,在里面设置了机关阵法,并派门下弟子在外巡查。而石砚冰虽收了数名弟子,却也只有楼云渊一人有能够自由进入的权力,门下弟子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机关阵法的中枢所在。 当楼云渊知道师父交与他的这莫大权力时,心中先是欣喜,随后又是惶恐,石砚冰只是笑着说道:“门中弟子,大多对里面的藏书无甚兴趣,不过你,这些年来,应是将我书房中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交与你倒是最好的,若其余弟子想去其中翻阅,你来报与我便是。” 想到此节,楼云渊心中不禁感慨师恩深重,石砚冰门下,数他入门时间最长,武功却是排在最末,好在他为人随和,倒也不以为意。而砚冰先生也从不念叨他习武之事,在君子堂中日子也算过得平静。 楼云渊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归藏》是有关命理推算的书,你平时研习阵法,似乎未曾听你接触过命理之说,看那个干什么?” 平瑶挠了挠头,脸上显出一股异样的颜色,说道:“嗯……就是最近研究阵法时,遇到一些问题,我在想如果配合命理之说的话,说不定会解决。” 楼云渊打量了她许久,问道:“不能等到砚冰先生回来,再向他请求吗?” 平瑶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师父有《归藏》这部书的,而那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想早点解决掉。云渊师兄,我就进去看半个时辰,行不行?” 楼云渊看着平瑶恳切的表情,心下暗道:“师妹如此急切,想必那书对她很重要,也罢,带她去看看,等砚冰先生回来再向他禀明这件事。”念及此,楼云渊转首道:“师妹,随我来。” 平瑶重重地点了点头,悄声在楼云渊身后说道:“就知道师兄你会帮我啦。”说罢,低下头,慢慢地跟在楼云渊后面。 楼云渊顿感好笑,说道:“你这小妮子,以前不怎么爱读书,净是琢磨一些整人的东西。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想着看那么复杂的书来了?” 平瑶忽的重重地拍了楼云渊后背一下,怒道:“本姑娘本来就是敏而好学的人,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虽是留了气力,楼云渊猝不及防下,还是差点被她一掌拍倒,这小师妹虽然入门时间比他短得多,武功上的进境可比他快数倍,要不是她还兼习阵法,恐怕武学上的造诣还要高不少。 身后的平瑶看着楼云渊狼狈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连忙止住笑声,道:“云渊师兄,你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偷袭得手了,要是遇上敌人,我怕是难见到你了。” 楼云渊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道:“你师兄可没那么没用,只是没想到你下手还挺重的。” 楼云渊如此说,自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妹信任之极,平瑶俏脸微红,只见楼云渊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凤目看得她心神烦乱,脸上红晕更甚,忙嗔道:“要是没什么事就快些去书阁呐。” 楼云渊只见其玉颜低垂,粉颊微嫩,似怒还嗔,好似上天赐予的美物一般。看到师妹的小女儿情态,楼云渊竟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慌乱之中,似是听得身后的小师妹在低声说着什么,想要细耳去听,却也是什么也不得了。平瑶嘟哝了两句,脸上浮起了一阵笑意,跟着师兄身后,在朝阳的照耀下,玉颜显得更是动人。 时近正午,冬日的暖阳覆盖着整个君子堂,好像在冲刷着清晨所残留的血气,整个人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下,也变得活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