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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君言不得意(上)

    楼云渊将口诀念了两遍,见南宫晗一副不明其意的模样,笑道:“这口诀是有些难以理解,劳烦南宫小姐寻纸笔来,我将口诀写好交与你,你再做练习如何?”

    南宫晗没有答话,楼云渊看向十丈之外的沧澜阁,心中如同火烧一般,楚长生并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否则也不会把他带到这里来了,只是他很好奇楚长生如果知道父亲的话,为何要用这种方式?他隐隐感觉到自己那位父亲,似乎并不仅仅是平凡朴实的教书先生……

    只是想解决这件事,眼下还需要将眼前这位貌若天人的南宫小姐给说通才行,楼云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还是仅仅伪装出这一副面貌来,面对一个陌生男子,毫无拘束,可偏偏当自己的视线落在那张浣如秋月的面庞上时,竟是生不出一点欲念,几番问答下来,倒是让自己显得束手束脚,楼云渊暗叹一声,无奈的笑了笑。

    正当此时,南宫晗却是抬起头来,同时莲足轻点,只是一个闪身,便已经晃到了楼云渊左侧三四丈外,楼云渊尚未反应过来,南宫晗稳了稳身形,一双灵眸看向他,笑道:“是这样的吗?”

    楼云渊深吸一口气,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低声道:“三小姐,可否再雁行一次?”

    南宫晗嫣然一笑,身形一晃,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揉揉脸颊,展颜笑道:“没骗人哩。”

    楼云渊只觉喉咙有些发干,他看着一旁欣喜不已的南宫晗,心中泛起了一阵疑惑:“三小姐,你以前有学过这个?”

    南宫晗捂着双手,呼出一口热气,反问道:“不是你刚才教我的吗?我就是照着那口诀去练的啊。”

    楼云渊听得这回话,先是一阵无语,随后强行按捺住心头的嫉妒之情,恭敬一礼,道:“三小姐,既然如此,这沧澜阁,我是否可以进去了?”

    南宫晗略一迟疑,面上泛起一抹晕红,楼云渊不由得微微皱眉,她莫非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是要硬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却是听到南宫晗低声道:“你去吧,快点出来,我在门口给你守着……不过你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楼云渊一怔,下意识的回答道:“请说。”

    “以后若有人问起今晚的事,可别说你教过我轻身功夫,也别说我将你放进去了,嗯……理由就交给你想啦,否则爹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来好好说教一番了。”南宫晗声音压得极低,楼云渊听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三小姐的交待,云渊清楚了。”

    同时心下嘀咕道:“我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在两刻钟内将雁行功学会……”南宫晗见他同意,小步上前,同时转身挥手道:“快跟我来。”

    楼云渊跟将上去,南宫晗那皓白的玉足点在青石板转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欢快的感觉,小步走上台阶,来到那座高五丈有余,占地极大的阁楼前,南宫晗手持胸前那枚玉石,轻放在大门前的小环上,皓腕转动之下,一声脆响,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南宫晗又赶快将那枚玉石收好,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楼云渊笑道:“快些进去吧,我在一旁看着。”

    说罢一个人站在旁边,看向四周,还真的就这么望起风来。

    楼云渊深吸一口气,先是对着整座阁楼一礼,然后郑重说道:“君子堂楼云渊,今日前来拜阁。”说完这句话,过得许久,他才直起身子,大步迈了进去。

    屋外的门被轻轻关上,南宫晗倚靠在门前,蹙眉敛唇,低声道:“也是一个懂规矩的人呐。”

    楼云渊走进阁中,眼前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还放着一本尚未读完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他微微一笑,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平瑶那张娇俏的脸庞,师妹平时虽是不大爱看书,却十分喜欢这类戏曲,光是这一部《西厢记》,就缠着楼云渊让他前前后后讲了五次,每一次讲着讲着,她就已是泪眼朦胧,珠泪泫面了。楼云渊却是没想到,南宫晗也喜欢看这故事。

    他站在书桌旁,看向绕成一圈的巨大书架,浩如烟海的书籍呈现在眼前,自己要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楼云渊拿出字条,看着最后那一句“以木示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楚长生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楼云渊挠了挠头,本以为进入到这沧澜阁后,就会找到线索,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沧澜阁的藏书虽不如风雨楼繁多,但武学典籍要少上许多,大多都是一些典籍。他快速将书目过了一遍,竟是发现这里至少有三成以上的书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长呼一口气,楼云渊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却是见得七尺见方的书桌上,放着几个印章与木雕。

    “这是?”楼云渊小心翼翼的拿起印章,上面写着“南宫晗自作用”六个娟秀的小字,想来正是那三小姐的印章,他又拿起另外两个,只见一个上面写着“永乐二年赠余妹晗”,另一个上面的字印已被抹掉,楼云渊伸出手指,摸了摸,大概能感应出一个“昭”字,心下推测道:“看来是南宫大公子和二公子送给她的。”他将印章放下,又看向那三个木雕,木雕做得并不精细,可上面的刻痕还很清晰,看来只是半成品,当中的那名女子,面容与南宫晗倒有八分相似,不过看上去要成熟许多,另外在左眼处,还多了一点泪痣,而剩下的两个,应该就是南宫晗的两位兄长,南宫昭与南宫明了。

    楼云渊拿起木雕,细细抚摸下,发现背部也刻有字迹,翻转过来,还是南宫晗的笔迹,上面刻着:踏月同行,而另外一个男子木雕,背后刻着:待日而召。楼云渊瞧着那轻扬的刀工,自己虽未亲眼见着南宫晗制作这木雕并在身后刻上愿语,不过也能感受到南宫晗对她两位兄长的祈愿,他摇头笑道:“有着如此惊人的天赋,两位兄长也能忍住不去逼你习武,而是随你的性子,看来也并无道理啊……”

    说到这里,楼云渊无奈苦笑:“三小姐,你可知若是论天赋,你当算是云渊这二十多年来见过最为卓越之人?只是武道一途,迟了那么几年,尚可以用天赋来补回,若是有十年之久,那么也就只有扼腕叹息了。”他将木雕轻轻放下,叹道:“若是师父当年能遇到你这样的逸才,恐怕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给绑去君子堂吧?也难怪南宫明没有来我们这里,恐怕心里想的是让你来君子堂的风雨楼一观?吁……”楼云渊长出一口气:“不过这样,我今日却也是无福见到如此……可爱的木雕了,待日而召,踏月同行,呵,当真是好愿望……”

    说到此处,楼云渊猛然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

    “待日而召,踏月同行,这是昭字与明字。楚先生写下的‘以木示之’,不正是一个‘标’字?”楼云渊心中迅速盘算道:“张复周认得我父亲,以他本来的身份和他说的那番话……”楼云渊呼出一口浊气,心跳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他让我到南方来寻找,楚先生把我‘送’到南宫世家这里来,两人的目标似乎是一样的。张复周不愿说,楚先生不能说。是……那个姓吗?”

    楼云渊霍然抬起头,目光锁定在了左手边书柜第三层的那本厚厚的书册。

    太祖年鉴——江湖部。

    他将书册缓缓抽出,翻开。安静的沧澜阁中,只有那轻微的翻书声,楼云渊屏息凝神,迅速的翻阅着这本书册,而当他揭开了洪武二十四年那一页时,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洪武二十四年,

    六月,

    秦王朱樉入皇城,接受审查。

    八月,

    太子朱标西巡秦地,锦衣卫众高手贴身守卫。

    十二月,

    华山玉女峰,当世高手于此论剑。

    太子秘密前往观之,意欲解开朝堂江湖之结。

    三日后,六圣决出,当此之际,太子遇袭,匪首逃脱。

    后一白衣男子以奇特功法为其医治……

    楼云渊的双眼渐渐模糊,一幕幕以往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出来。

    “父亲,那个人是你吗?”楼云渊双手微颤,低声问道。

    楼云渊咬着牙,继续往下看去,却是愕然发现后面数页竟然被人撕去,对于那名白衣男子,只有那一句的描述,在这之后,便有人直接划去了整个洪武二十五年的内容……

    “为什么……”楼云渊慢慢的阖上书册,“为什么要这样,”楼云渊手足冰冷,悲悯的看着那本书册,自言自语式的问道:“为什么要抽去我那整整五年的记忆,让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落第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