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记忆断片
秦寡妇死命捂着嘴，压抑的哭声依旧丝丝缕缕地溢了出来。她扯着那块布巾，万般恨意自那双美眸之中迸射出来。 秦寡妇知道，那女人此刻就躺在自己的卧房里，她似乎受了伤，似乎很虚弱，似乎没了平日锋刃。秦寡妇搅着布巾，缓缓挪动双脚，一步，一步，跨进内厅，转向卧房。她停在门前，双手颤抖着缓缓抬起。 盘腿而坐的女人，闭目浅笑，淡淡的黑色气息萦绕在身边。脚步声渐远，女子睁开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一丝鄙视最后归于了然。凡人，是世间最为懦弱之人。你将屠刀为她准备好，洗净脖子等着血溅当场，可她却往往败于自己的胆怯。 秦香费力翻过后墙，落在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一件滴着水的黑色长袍，地上泼出的水渍，将红色融进泥土之中。秦香蹲下身体，手指抠了一块放在鼻尖，淡淡的血腥之气若有似无。 秦香狐疑地抬起头，望向内厅里关着的两扇门，一扇是他的，一扇是秦寡妇的。 秦香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缓缓靠近。突然，一声尖锐的口申吟之声传来，惊得他立刻甩开步子闯了进去。 屋内床上趴着一个人，浅紫纱裙粉蓝束带，不是自己的娘还能是谁。 “娘，娘，您怎么了？”秦香扑过去一把将秦寡妇扶起来，急声问道。 秦寡妇显然刚从昏迷中醒来，茫然地望向秦香，顿了片刻，不悦气道：“你怎的又回来了！” 秦香扶着秦寡妇做好，指着她包着白色布条的左臂问道：“你怎么受伤了？为何还要瞒着我，害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秦寡妇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扯了扯袖子将伤口盖好，这才解释说：“我昨晚制香，炉火太旺，烫伤了而已。要不是怕你担心，我也无须装着去洗衣服，这不又弄湿了伤口，害的我又要重新上药！” 秦香似乎松了口气，抬起秦寡妇的胳膊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撒着娇嚷道：“娘亲，不如我不回去了，在家陪着你，免得你受了伤我都不知道！” 秦寡妇立刻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转身走到梳妆台上，取了一个画着复杂花纹的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两盒胭脂水粉，做工精美，香气清淡，甚是精致。 “你若不回来，我倒是忘记了。这是我最近新调的方子，上妆淡雅，香气持久，你帮我送给你阿音师姐。说到底这一次她的病情加重，娘也有责任。” 秦香瞬间红了脸，眼神躲闪着不去接。 “怎么？嫌弃娘的手艺？” 秦香立刻摇头，“怎么可能！娘制香的本领十里八村谁不说好。只是，只是这东西，我、我怎么送啊？” 秦寡妇抿嘴笑了一下，将盒子塞进秦香手里，说道：“你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腼腆！你不是说你阿音师姐还昏迷着吗？你就放在她的床头，她醒来后自然就看到了。我们只是表表心意，又没说非要别人知道，领这份情。” 秦香一听，也对。阿音师姐毕竟是女孩子，一定会喜欢这些东西。想了想，红着脸将盒子揣在怀里，又觉得隔着衣服灼的心慌。急忙嘱咐了几句，匆匆离了家。心中如小鹿乱撞，竟忘记了步摇之事，一路回到了青云观。 秦寡妇笑着理了理衣袖，缓步走向梳妆台，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铜镜之中的女子，巧笑嫣然，美目流转，朱唇轻启，娇声唤道：“秦夫人，你看，你的自作聪明总要别人替你承担后果。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无事生非。你为什么就不听话那？” 铜镜之中，有人影浮现，却如水波之中的倒影，飘飘忽忽，看不真切。 “你给香儿的是什么东西？” “胭脂水粉啊！” “我才不信！” “哦，那就是毒粉砒霜，一定让阿音那个小道士，死的凄惨无比！”珞玉咯咯笑了起来。 铜镜之中的波动更加剧烈，倒影已经破碎，竟有黑气缓缓溢出，又直直飞进珞玉体内。珞玉深深吸了口气，她无比怀念这个味道。怨念、痛苦、仇恨、不甘，这些就如同大树之根，将黑暗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也许很快，她的主人就会再次降临这片大地。 季无双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江小雨正立在窗前百无聊赖地逗着几丈外的小鸟。 痛苦的嘤咛之声让江小雨迅速回头，正对上季无双睁着的无辜大眼。江小雨晃过去，伸出手臂在她面前摇了摇。 “你干嘛！”季无双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江小雨笑道：“哎呀，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成猪那！” 季无双气的挥拳要打，却又脱力摊在床上。“我，我怎么了？” 江小雨跨坐在床前木凳上，虽依旧嬉皮笑脸，眉眼之中却还是带了一份关切。“无双，你昨日遇到了什么事？” “昨日？”季无双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作势要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只觉头昏眼花直直摔在江小雨怀里。 江小雨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叹道：“我告诉你啊，莫要装病占我便宜，这样做有失侠女风度！”说罢将人抱起放回床上，扯了被子盖了盖，这才返身坐回凳子上。 炽热的男性气息惹得季无双羞红了脸，显得脸色倒不似刚刚那般苍白。 江小雨也不点破，接住刚刚的话题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季无双偷偷看了江小雨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并无任何情感外泄，心中顿觉失落。低声说道：“玲玲那？你叫她过来，我与她说！” “欧阳玲玲？”江小雨一怔，不解反问：“她昨日已经离开了青云镇，你不知道？” “走了？”季无双急忙问道：“那秦香那？她找到他了？” “秦香？他不是在青云观里病的起不来床了吗？怎么，你见到他了？” 季无双不屑地瘪瘪嘴，“什么病的起不了床啊，我看他好的不得了！只不过是不想认账罢了！惹了别人拍拍屁股就想走，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着说着，又拿眼可劲刮了江小雨一眼。 江小雨顿觉无语，怎么好好地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你确定他叫秦香？” “废话，当然叫秦香了！我叫了，他应了，而且还拿着玲玲的蜻蜓步摇，这还能有假。那么个瘦瘦小小的人，没有半点武功，真不知道哪里好了，惹得玲玲这般惦记。要不是为了让他去见玲玲，我何至于一路跟着他，又何至于~”抱怨之声戛然而止。 江小雨懒懒地接话，“又何至于什么啊？说话说个半截，很没品的好不好！” 季无双竟然没有反击，这反倒引起了江小雨的注意。抬头一看，季无双睁着大眼，整个人都陷入茫然之中。 江小雨探过头去，对着她使劲晃了晃手，季无双依旧面无表情地呆滞着。 江小雨也跟着愣住了，半响沉吟一声：“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