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爱超越亲情
基海港,由海上升腾的晨雾将黑暗驱散。 基隆海,在晨辉的映衬下,碧蓝的海面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微黄的花纹,海上的波浪推着波浪,形成了巨大的浪花,不断地拍打着基隆港口堆砌的消浪石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把原本沉睡的基隆港唤醒。 阿翔家的鱼行,坐落在基隆港左侧的左伦巷内,巷内有大小不等一百多家鱼行,大鱼行每天四点开市,一边收购渔民送来的鲜鱼,一边把收购来的鲜鱼再批发给鱼贩,左伦巷鱼市的业务辐射到台北,有时候还营销到台中和嘉义。 大鱼行上午九点半左右收市,而阿翔家的鱼行,其实也不叫鱼行,叫鱼店比较名至实归。 到阿翔鱼店的顾客主要都是当地居民,自己购买自己吃,赶早市一方面是图新鲜,另一方面当然是价格相对便宜,更重要的是店主阿翔实诚,老板娘阿妹身残志不残,为人厚道诚信,为他们赢得了好人缘,和气虽然能生财,但小店、小本又制约了他们的生财之道,虽然有时候他们也会遇到大客户,临时以低价组织货源进行批发业务,但毕竟他们没有充足的资本金,没有能力购置设施批量进货销售,仍然小打小闹维持生计。 阳光驱散了晨雾,老板阿翔迎着晨风开门营业。 听着阿翔的开门声,看着阿海还在香甜的梦乡,米华悄悄的把自己的胳臂从阿海的脖颈下抽出来,揉了揉发麻的臂膀,轻手轻脚米华走出小仓库来到前面的门店。晨曦以三十度角摄进鱼店,透过晨曦,米华才仔细的审视阿翔,从阿翔身上不难看出,他过去曾是渔民,因为被海风侵蚀和紫外线灼伤的黝黑的皮肤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翔身材不高,身高只有一米六八,但阿翔憨厚,不怕吃苦的个性也刻在他那黝黑的脸庞上。 过去,自从阿翔成人后他就与阿妹一起走出了孤儿院独立生活。 “翔仔,你和阿妹都是孤儿,当年你出水痘发高烧昏迷三天三夜,牙关都咬紧了,滴水不进,医生都觉得你可能无法生还,是阿妹三天三夜的守候,口口相同的滋润才使你起死回生。要善待阿妹,白头到老是我的祝福,但到老的过程不是说说而已,很漫长,可能还有坎坷,能走到一起是缘分,上帝在看着你!” “院长,我发誓一辈子对阿妹好,一辈子不离不弃。” 阿翔不会忘记院长的叮嘱,为了兑现自己对院长的承诺,为了一辈子守候阿妹,阿翔付出了超人的努力。 阿翔出海打渔,阿妹从日出到日落翘首期盼丈夫归来。 多少次遭遇海浪侵袭,多少次与鳄鱼殊死搏斗死里逃生,阿翔从不告诉阿妹,他怕阿妹担心。 春去春又来,阿妹生育了一双儿女。 阿翔用一条渔船,一架渔网养育全家——一双儿女和老婆,其乐融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阿翔,替我照顾好两个孩子,替孩子们找一个有能力照顾他们的妈吧!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阿妹,你一定要坚持,孩子们不能没有妈!当年你为我守候了三天三夜,我一定要用一生来守候你,坚持!阿妹!”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期,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基隆,阿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双儿女推出了即将坍塌的房舍,而她自己却被垮塌的房顶埋进瓦砾之中,昏昏沉沉,阿妹拉着阿翔的手,有气无力的向丈夫述说着自己的遗嘱。 “大夫,求你们救救孩子她妈吧!我求你们了!” 阿翔跪在地上拉着前来救援的医生苦苦哀求,他双手的十指已经因刨掘瓦砾而在浸血。 “这么多人受伤,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是丈夫阿翔倾其所有救治妻子; 是丈夫不离不弃的爱将阿妹留住; 是阿妹难舍对丈夫和孩子的留恋; 是上帝的恩赐,是妈祖的保佑; “阿妈!阿妈!” 是稚嫩的童声一声又一声咿呀呼唤,阿妹居然活了下来, 虽然阿妹被保住了性命,但阿妹却落下终身残疾,再加上一双儿女尚且年幼,所以老板阿翔由出海打渔而不得不上岸卖鱼。 除了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进货、卖货、送货,阿翔一个男人不仅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婆,还要照顾两个不谙事故的孩子,而且阿妹完全失去了女性的一切,也许身体上的苦,阿翔还能坚持,但男人生理上的苦,阿翔无处述说。庭院的栾树,还能得到大自然的恩赐,每年还有花开花落休整的时间,阿翔就像一个机器人,没有停歇,即是他努力工作,一家人的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的。 ……, 老板娘阿妹的两条腿失去了独自站立的功能,只有拄着拐杖,行动多有不便,于是米华除了干鱼行的差事外,闲暇之余就帮助老板娘洗衣做饭。 “妹子,你歇歇吧!”扶着墙壁,阿妹招呼米华! “大姐,我不累!” “阿海、阿霞,快来帮助阿姨把衣服晾晒出去。” 看着米华围着围裙满头大汗,已经将一盆衣服冲洗完毕,阿妹招呼自己的两个孩子来帮助米华。 “大姐,我能行,他们那么小,还是孩子。” “不小!都八、九岁!” “孩子们,以后只要阿姨在家,你们什么也不要干,一切由我来。” “阿姨……” 听着阿妈和米华的对话,阿海目光中透着孩子的欣喜。 “阿海去帮助阿婆洗鱼! 阿海,去给路大爷送海参去……” 阿海自从有记忆起,在他耳旁回响的都是父亲吩咐自己干活劳动的声音,从来没人说自己是孩子应该享受孩子无忧的童年时光,所以当米华说他是孩子时,阿海感到是那么亲切。 “阿姨,阿爸出去的时候,都是我们两个在鱼店帮助卖鱼,我们能行!” 听着孩子们的话,米华目光中闪着泪花,发出了无限的感慨。 “是生活让两个稚嫩的少年,承担了本不该由他们承担的责任!”米华感慨万千! 太阳西坠,血红的晚霞缤纷万状,色彩奇艳,婀娜多姿,像云氤映红了北台湾海,而又映射到基隆港左轮巷内。 晚霞迎来又一个黑夜的来临。 朝霞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贪婪的黑夜。 离大海最近的左伦巷,每天总是第一个早早的被海浪唤醒。 与太阳一起,每天清晨,米华总是第一个起床,烧水做饭。 忙碌一天,当黑夜来临之时,米华总是在阿翔一家人全部入睡之后,将一家人白天弄脏的衣服全部清洗完毕最后一个入睡。 面对繁重的工作,不敢正面每一个顾客,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米华曾有过退缩,但内心的使命是她选择了坚持。 “我去海边了!多睡一会。” 只要没有暴风骤雨,每天启明星刚刚弹去困意,阿翔已经准备出发到海边进货,他轻轻的柔情的告诉妻子,而后替妻子重新掖了掖被子,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阿妹两行热泪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淌。 自从米华到来之后,看着两个孩子和丈夫每天都能穿着干净的衣服,而且每天打烊后,米华都会将鱼店收拾得整整齐齐,使阿妹甚是感激!特别是阿翔,自从有了米华这个帮手,他外出进货再也不用惦记门店和家人的起居生活,所以一向为生活无望而苦闷的阿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生活,使善良的阿妹,勤劳的米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奇怪,阿翔家的栾树为什么总是最先开花,最后落花呢?”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富足的涟漪对米华与阿翔一家仍然那么吝啬,但自从米华到来,庭院多色的栾树好像也为这一家祝福,每年总是第一个开花,最后一个凋零,与阿翔家最熟悉的长期顾客也感叹枝繁叶茂的栾树花开富贵,一定能为阿翔家带来吉祥。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阿海与阿霞两个孩子成了米华的影子,他们爱听米华讲“三国”,讲“水浒”。特别是阿海,诸葛亮的睿智;赵云、张飞的忠心赤胆;曹cao的雄才大略;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侠肝义胆让他羡慕崇拜。同时,无人之时,米华还悄悄的向两个孩子讲长江、长城、黄河和她生活过的京都的天坛和故宫,以及平津、淮海、辽沈及渡江战役,国共两党,两支军队首脑的斗智斗勇。 “阿姨,汽车轮子为什么跑不过两条腿?” “孩子,这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算术题,他是一种精神的浓缩。” 阿海无法明白,米华所讲的,当年大陆解放战争中,解放军小米加步枪战胜国军飞机大炮,两条腿跑过国军汽车轮子的神话,因为他是孩子。 日月如梭,日复一日,米华在鱼行将近两年,两年之中,她有过烦闷、郁闷和苦闷,有过无望、绝望和彷徨,有过惊恐、惊讶和惊诧,但同时更有过惊喜、喜悦和希望。 …… “孩子,听大阿妈的话,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油炸年糕。” “我要吃年糕,我要听大阿妈的话。 大阿妈,荣荣是乖乖,荣荣不哭!荣荣和大阿妈在一起等妈咪。” “大姐,我去灵泉寺了!荣荣有劳你多照应!” “妈咪,早点回来,不然荣荣会想你的!” 小女孩甜甜的问米华叫妈咪,米华怜爱的抚摸着小荣荣的额头。 “妈咪,亲亲荣荣的鼻子,还有这里,还有这里。” 米华按照小荣荣的要求,一一亲她的额头,鼻子和脸蛋,荣荣鼻孔的鼻涕像泡泡糖被米华的嘴唇沾起来,惹得小荣荣咯咯直笑。 而后米华将小女孩放到阿妹的跟前,看着米华转身离去,而叫荣荣的小女孩自己说着是乖孩子,不哭,双眼却含着两颗晶莹的珍珠,两只小手胖乎乎的,将两颗珍珠揉得粉碎。 “妹子,早点回来,不然荣荣淘气了我可没办法管她,她要是想你跑丢了,你会悔断肠的。 两年了,每个礼拜天你都去,该做的事早做完,以后孩子大了,你自己该为自己着想,不要什么也不顾!既然要了这个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不要再去想那些无用的事情,你是女人,不是男人,知道吗?” “大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这是最后一次。” 对于阿妹关切的话语,米华只是淡淡的请阿妹放心,而后没有再说什么,回身又走近小女孩,抱着她再次一番亲昵,小女孩爬在米华的耳朵上,不知两个人耳语的什么,然后米华挥手与小女孩和阿妹再见。 米华去灵泉寺干什么?难道因生活所迫,米华改变了自己的信仰而去烧香拜佛,乞求神明的保佑?米华是人不是神,祈求神明保佑,没有错,而且烧香拜佛也台湾是社会多重文化之一。 小女孩荣荣是谁?她为什么问米华喊妈咪?她是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