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深情存疑虑
“长官有令,前半夜休息,后半夜出发行军,不许大声说话,赶紧给老子睡觉。” 值日的国军士兵骂骂咧咧传达着长官的命令。 王凌云的部队撤出南阳后,为了避免遭遇游击队和解放军,不时改变行军时间。 ...... 夜,月光惨淡,虫蚁无声,静得让人发慌。 “闺女,千万不要出门,小心那些兵**。" 一路奔波,王凌云的部队在湖北沙眼城休整,大兵涌入沙眼城,使城内的市民早早关门闭户,特别是有女孩的家长不得不一再叮嘱自己的孩子,由此使沙眼城内死一样的寂静。 “你胆子不小,找死呀!走!面见长官去,有你的好!” “你现在就枪毙我算了!” 海滩与同乡苏长鑫相互掩护,挖墙欲逃跑脱离部队,不想同乡刚刚钻出墙洞,紧急集合的号声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同乡逃跑,海滩被哨兵视作逃兵的同伙抓了起来。 王凌云带领残部撤退,一路之上不断地抓壮丁充实兵源,同时又不断的有士兵逃跑,海滩多次看到有逃兵被抓回来,而后枪毙命丧黄泉,由此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难逃。 “想逃跑,知道老子的手枪是干什么的?”海滩被哨兵推搡着走进了长官的住所。 “你的手枪是用来与GONG军作战的,不是用来枪毙兄弟们的,枪毙,枪毙你个求!从南阳到沙眼,一路下来,越惩罚,逃跑的士兵越多,你难道不明白压而不服这个道理吗?” “是!长官明白了。” “不是长官明白了,是你应该明白!” “是!” “是什么呀!给我盯紧了,再有人逃跑,我拿你是问。再有人逃跑,受惩罚就是你!滚!臭鸡蛋一个。” “臭鸡蛋给我滚。”海滩被值日的国军士兵一脚踹出了长官的住地。 …… “长官我要拉裤子了!” “就地处理,不许远离。” “是大手,多臭!” “滚一边去。” 《中原我军解放南阳》,1948年南阳解放,毛主席曾委托新华社发表电文以此鼓励南线的解放军乘胜追击。南阳守军王凌云和部下弃城逃跑,极大的挫伤了国军的士气,由此使士兵看不到希望而厌倦行军,导致逃兵不断。 由于同乡逃跑,由于部队要出发,虽然海滩没有被自己所属部队的长官责罚,但他却被值日的哨兵死死盯着,即是去茅房,都有人尾随监督。为此他再也没有机会逃跑回家,而是随部队一路撤退,从河南撤退到湖北,途径沙眼、襄樊、直至武汉,从武汉坐船到上海,后来到了福建,再后来海滩糊里糊涂乘船到了台湾。 “臭小子,让你洗衣打饭是看得起你,老子是从台儿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怕过谁?给老子打洗脚水去!” 海滩所在的部队先是在台湾高雄做短暂的休整驻防,而后移防到台湾新竹。 在新竹驻防时,由于海滩既没有打过仗,也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由老百姓直接变成了士兵。没有资历的海滩由此经常受到老兵的打击排斥和欺负,为老兵洗衣打饭是家常便饭,替老兵站岗放哨,他没有任何申辩的权力,否则一群老兵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孩子他娘,等着我!” 由于思念亲人,遭遇他人排挤、打击、欺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海滩将早已准备好的,在营房外边桐树林存放的葫芦取出来,将其缠在身上,走进了大海!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虽然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海滩,但接踵的海浪再也没有给海滩任何回家的机会。 “阿婆,你是怎么看见我的?你救我的时候难道没有人看见吗? 要是海防巡警知道你救了一个逃兵,他们会抓你坐牢的。” 海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海浪卷到了基隆外海的海滩上,又是如何被璐阿婆所救。 多年来,海滩多次向璐阿婆询问当时救他的情况,璐阿婆始终没有告诉他。 “新竹与基隆这么远,海浪它是怎么把我打到了基隆,难道真的是妈祖在保佑我吗?” 每当鱼行没有客人的时候,海滩总是竭尽全力想回忆当时的情况,但大脑没有给他留下海上逃脱的任何记忆。 …… “海滩哥,凉茶,给你的。” “嗨!我胃不好,不能喝凉茶。” 海滩在鱼行工作,虽然很累很累,有时候,还要忍受阿妹无力刁难,但有了米华的相伴和关爱,海滩还是感到很快乐,虽然快乐,但对家的渴望,对亲人的牵挂是无法阻挡的。 “老板,下雨了,没有客人,我先回去,中不中?” 多少次,从海滩口中说出的三个字,“中不中”,每每听到“中不中”这三个字,那熟悉的乡音使米华感到特别亲切,但熟悉的乡音同样诱发米华思乡的情愁,使米华情不自禁的望着海滩发呆。 …… “老板,你包的饺子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不了,一碗就饱了!” “海滩,你是大陆人,阿翔家的那一位也是大陆人,但阿翔家的家事你千万不要参与,不要过问,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纷乱的社会,当米华要海滩到鱼行工作时,阿婆一再嘱咐海滩,自扫门前雪,以免给自己惹麻烦。 海滩刚到鱼行干活的时候,他无法理清阿翔、阿妹与米华之间的关系。一开始,由于阿婆的提醒,使海滩整日只知道干活,从不与人说话,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东家,更怕自己一时失口而暴露自己逃兵的身份,给自己也给阿婆带来灾难。因为国军刚刚撤退至台湾时,在金门一带不断有士兵泅渡回大陆,由此蒋委员长不得不加强防范措施,特别是在思想和意识领域向大陆老兵施压,从而以武力震慑来稳定军心。 就像大陆的“三反五反”一样,五十年代有多少无辜的大陆老兵被安全部门视作有反叛心理而绳之以法。 “海滩,你说话像蚊子嗡的一样,如此咋做生意?如果不是阿婆介绍的,早把你给辞退了。” 海滩刚到鱼行工作的时候,他事事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如此还是没有得到阿妹的认可,反而责怪他不会招待客人。 “这家男人为啥像我一样?身材小是天生的,没有错!胆在为啥也如此小?” 瘦小的阿翔在米华和阿妹之间像海滩一样唯唯诺诺,特别是阿妹时常吵闹,而米华却对她关爱有加。 按照常人的思维,米华善待阿妹的举动让海滩无法理解,他觉得米华忍辱负重还要照顾阿翔的老婆,对她好,特不真实,面对不真实的人就特别害怕。 “海滩,下雨了早点回去陪陪阿婆。” 慢慢的海滩感到米华并不像其他老板那样,刻薄!对于米华与阿翔之间若即若离的神情,海滩也曾怀疑过,但米华一如既往没有改变对阿妹的关照使海滩特敬佩她。由此,海滩内心的芥蒂慢慢淡化,他不再提防米华,不再害怕米华。如果璐阿婆外出接生,米华就会要海滩与他们一起吃饭,海滩不再拒绝。只要阿翔家吃饺子,米华一定会挽留海滩,萝卜馅的水饺常使海滩边吃边哭。 “阿翔有两个孩子,而且阿妹身体不好,你真的要照顾她一辈子?海滩,你们是老乡,你能不能……” “阿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和阿翔之间的事情是讲不清楚的,当初是阿妹要阿翔收留我,如此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再苦再累我都愿意照顾阿妹一辈子,除非阿妹她要赶我走。至于我和海滩哥之间,我们只是他乡遇知己的nongnong乡情。” 多少次海滩望着水饺发呆; 多少次海滩望着米华发痴,以至于璐阿婆到鱼行,看着海滩对米华言听计从,璐阿婆曾多次悄悄的旁敲侧击,希望米华从阿翔家走出来,希望她能与海滩走到一起。 璐阿婆岂能知道两个思乡的游子他们的心灵感受。 …… “阿爸!阿爸!抱抱我吧!” 思荣的小时候,每当阿翔忙完生意,她会像企鹅一样跩到阿翔跟前,搂着阿翔,此时阿翔会把思荣举过头顶,悬在空中的思荣咯咯的笑声成了阿翔家一道靓丽的风景。 “思荣咿呀说话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不是mama,而是问阿翔叫阿爸。每次听到思荣问自己喊阿爸,阿翔都会情不自禁的看看米华。每次听到女儿问阿翔喊阿爸,米华两眉之间都会皱折成一个川子。 “好好讨厌耶!” 咿呀咿呀的思荣常常使正在发呆的海滩突然回归,他会紧紧地抱着小思荣,每每此时,思荣就会用小手当着,她怕海滩黑黑的胡须。 阿翔家鱼行后边庭院的栾树,花开花落多少年过去了。 阿海兄妹住校读书,思荣到了读书的年龄。 “我做的不够好吗?” “不是的!” “那你哭是为什么?” 思荣放学回家,只要阿翔无事可做,思荣一定会要阿翔与她一起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每此时,米华总是眼含泪水,以至于阿翔总是不停的问自己,问米华,是不是自己对思荣不够好,让米华伤心。阿翔无论如何都无法知道米华内心感受,那是对杨德荣的思念,对家的向往,对思荣未来的担心。 “小老鼠上灯台,投油喝,下不来,滴流滴流摔下来。” “不听了!不听了,都烦死了,海滩伯伯你就会讲小老鼠的故事!真笨!” 从思荣渡过幼年起,按照生理学的规律,同性排斥,异性吸引,她对阿妹的依恋渐渐转向阿翔和海滩,只要阿翔有事,思荣一定会要海滩陪她,海滩无数次的将从奶奶那里听到的有关小老鼠的顺口溜讲给思荣听,使思荣早已听腻。 “思荣,你与阿姆在鱼行,阿妈与海滩伯伯送货去。” “过来,荣荣!来阿姆这里,阿姆给你讲日月潭大尖哥与水社jiejie的故事。” 在思荣的少年时光中,她是在阿妹讲述的,关于日月潭的故事中慢慢长大,由此她与阿妹的感情胜过米华。 …… “阿爸,天都快黑了,阿妈和海滩伯伯咋还不回来?” 夕阳西下,思荣依偎着阿翔站在鱼行门口翘首企盼自己的阿妈。 “阿爸,你看,阿妈与海滩伯伯回来了。” “老板,今天的货全部送完了,我回去了!”海滩用胳膊擦去额头的汗水,将送货的板车靠在鱼行外边与米华和阿翔告别。 “海滩伯伯抱抱我!” 看见海滩和阿妈一起回来,思荣像小鸟一样飞奔至海滩面前,海滩弯腰抱起了思荣。 “伯伯要下班,快下来!” “伯伯再见!”思荣极不情愿与海滩挥手道别。 “他姨,思荣睡下没有?” “阿姐,有事吗?” “你过来一下!” 吃过晚饭,安顿好思荣,阿妹隔着窗户呼喊米华。 “我知道现在的海滩是好人,但他在大陆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阿姐,你有话直说。”听着阿妹话中有话,米华不得不问阿妹。 “我知道是大陆的同源性将你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但毕竟我们谁也不了解海滩的过去,况且他又是单身男人,单身男人没有什么不敢做的,荣荣她那么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