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谋划（一）

    辞别了舅母一家，郁小闲很快就回到了完全陌生的家，李若琳不愧是大家族出身，她在门口安排了门房，郁小闲才到家，她就带着人过来迎接郁小闲了。入乡随俗，李若琳让所有的下人都称她为王管事，称郁小闲为大格格，虽说礼节还是汉家的，可那样的排场还真是让郁小闲有了当千金小姐的感觉。

    李若琳把郁小闲领到了一处小厅，马上有人给郁小闲上了一碗茶水，李若琳请郁小闲坐在上首的主位上，然后站在一旁说到：“小姐，这里就收拾出了这么一个干净的小厅能让您落脚，你的睡房还没有收拾出来，我会加紧让底下人办。今天您也不可能在家里就留，我现在就把那个鬼佬孩子领给您看看。”

    郁小闲说到：“王管事，这几天辛苦你了，接下来的日子，家里都要靠你打理了，我可能时常要在外面做些营生，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都会成问题。那个鬼佬孩子先不忙带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就是你儿子入汉军旗，做范佳氏的继承人的事情。”

    李若琳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大声对郁小闲说到：“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胜鹏是王家的唯一血脉了，他不能改姓，不能变成满洲人的狗，我不会让他当什么汉军旗。”

    郁小闲这时候才知道李若琳的儿子大名叫做王胜鹏，她对李若琳的反应也没有觉得不正常，毕竟国破家亡让许多人坚持活下来，就是为了所谓的家族香火。郁小闲的本意是为了李若琳母子未来能活得好。她也不怕得罪李若琳，就直接劝说到：“王李氏，你以为反清复明有指望吗？要是以后王家的子孙一定要在满洲鞑子的江山下生存，你就不打算让王家的子孙繁衍吗？就算是活下去。也有上中下三种活法，你是知道下等人的命是如何像草芥的，要是我大前天不救下你们母子。你认为你们还能肩负延续王家香火的使命吗？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圣人都劝世人要学会变通，你们母子难道就不能变通一二。我们主仆现在都在一条船上，不互相扶持就没有活路了。你让我收一个男孩子支撑门楣，可我不能选一个鬼佬孩子。”

    李若琳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是明白了郁小闲的意思。不过她实在是接受不了郁小闲要让她的儿子改姓的事情，她对郁小闲说到：“小姐就算是不想收那个鬼佬孩子做依靠，也不一定要受我家胜鹏，另外买一个小孩，就算是满族的穷人小孩。有个两百两银子，也有人愿意卖。”

    郁小闲摇摇头说到：“王家嫂子，你可太糊涂了。你想买来的孩子不知道根底，我们又不能把他变成哑巴，将来还要栽培他当官，支撑门户，我不认为这样的孩子能在外面随便买到。还有，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家里其余的人就要去官府写下文书认定为范佳氏的家奴。你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人，你愿意你的儿子将来就包衣奴才，失去上学的权力，以后你们王家的子孙就世世代代被认定为范佳氏的包衣奴才世家？我刚才就是在教嫂子你知道变通，你让胜鹏当我的兄弟，就是给了他一条光明大道。至于你们将来背后告诉子孙，你们是汉人，是王家的子孙，这又有影响吗？戏文里的那个什么将军不是当了金兀术的养子，然后奶娘把事情说给他知道，他也不就反了金人，重归大宋了？你让胜鹏当我兄弟，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就算是王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你的。”

    李若琳不是一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人，她低着头想了很久，这几年在外面的悲惨遭遇最终让她下定了决心，她郑重的跪在了郁小闲面前，对郁小闲说到：“王李氏跪谢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将来胜鹏的前途，王家的血脉就拜托给小姐您了。”

    郁小闲赶紧起身把李若琳扶了起来，对她说到：“王嫂子，你不必这样客气，教导胜鹏的事情还靠你呢。若是胜鹏成了我兄弟，你的身份还要商议一下，不如我就认你为我叔叔的妻子，这样你住在府上也便宜管理。我让他们叫你小婶娘吧。你脸上的疤痕我也有办法治得，看上去不明显，将来你不能总是躲在幕后，这脸上的伤实在要好好调理一下。不瞒您说，从前我家在山里住着，有一个山民家的姑娘就是我帮忙找的大夫，把她那张被野兽抓伤的脸给治了，她平日里抹了粉，都看不太出来脸上有疤痕。”

    李若琳摇头说到：“我这张脸不用治了，我为先夫守节，脸上的疤痕就不用去了。这两道疤痕可以随时提醒我为王家做一个贞洁烈妇。要是怕见人不便，我可以带着面纱见人，这样也不碍事。”

    郁小闲见李若琳的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把如何治疗脸上疤痕的方法传授给她，眼下事情很多，她也没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郁小闲让李若琳带着那对老年夫妻和那个混血小男孩到自己跟前来，这个宅子闹鬼的秘密不能被外界知道才好，有时候鬼神之说还能对这座院子的安全起一点作用，关键是看如何处置这老小三人。

    那个孩子被带来的时候，郁小闲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孩子据说是快五岁了，可瘦弱地不行，看上去就像三岁的人，人也有点呆傻，他的长相很漂亮，金黄的头发，蓝汪汪的眼睛，雪白的皮肤，高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一看就是西方人的混血儿。按那对老夫妻的话说，这孩子很懂事，也很懂得照顾老人，不然两个老人也不会为了养活他，做出很多冒险的事情了。

    郁小闲知道这种混血儿一般都是很聪明的，只是在中国这个地方是没有出路的，这里的人自诩为天朝的民众，根本不会给这个孩子机会。这个孩子的母亲也许是俄罗斯的少女，被人贩子拐卖了，送到京城，给官二代生下混血宝宝，却被孩子的父亲当做稀罕的礼物，转送给起义军的首领，这孩子的母亲一定是没有好结果的，即便是孩子父亲的家族，大约也看不起这样的杂种子孙。一句话，就是这个小孩子太可怜了，郁小闲有心想帮他，将来可以的话，送他去俄罗斯和中国接壤的地方，那里才有他的前途。

    郁小闲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对那对老年夫妻说到：“大叔大娘，这孩子一看我就喜欢，以后你们三个我就收留在府上了，只是你们的身份就是我范佳氏的家奴了。我会让我家小婶婶替你们安排入籍的事情，只是有一点，这孩子暂时不能让他到外面去，我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人知道房主家以前有这么一个鬼佬的杂种孩子。”

    老头子听到郁小闲这么说这个孩子，赶紧解释说到：“小姐，您放心，这边绝对没有人知道原先的秦大人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本来那位洋毛子姨太太生下孩子后，孩子会被溺死，可大人看在是一个儿子的份上才没有动手，还打算让人带到和洋毛子接壤的地方送人，谁知道闹匪，结果没有走成。连姨太太都被大人送给那些弑君的畜生了。姨太太被欺负不过，吞金死了，我儿媳妇受过姨太太的恩惠，还帮着收了尸，我们全家都是真心对待这孩子的。请小姐可怜可怜这孩子，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郁小闲和李若琳听了这孩子的遭遇都忍不住落泪了，最后郁小闲对那对夫妻说到：“过些日子要是你们愿意，就带着这孩子去黑龙江一带，我派几个人跟着去，给你们置办些家业。从此之后，你们就在那边落户，那边有不少洋毛子和汉人通婚的事情，这孩子到了那边就能活得像个人了，他是懂事的人，将来会孝敬你们二老的。”

    郁小闲的这份恩典让两个老人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他们立刻给郁小闲行大礼，把那个孩子也拖着一块磕头，郁小闲擦干眼泪，对两个老人说到：“我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叫彼得，以后你们就叫他彼得少爷。我安排你们守着后院，最近你们多给他吃些好的，以后路上颠簸些，孩子的身体也能受得了。”

    李若琳在一旁看着郁小闲处理这件事，心里只有两个字来评价郁小闲，这个姑娘实在是仁义，太仁义了，自己王家大约是祖上积了大德，不然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仙女搭救自己母子二人。李若琳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帮扶着郁小闲，让范佳氏在京城立住脚。

    郁小闲这个习惯当救生包的人，这些年做了不少见死不救的事情。今天她真的是心肠变得柔软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做了一件特别善良的事情。不过好人有好报，这件事终究为她结了一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