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远行

    夜色已深。

    月光照耀着眼前的一切，万物都陷入了沉眠之中。但是很快，一阵轻微的响声浮现，打破了这原本的沉寂。

    有着红色长发的少女推开房门，走出房屋。她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略显老旧的旅行箱。少女就这样转过头去，带着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房屋，接着她将目光投向那之后的山坡，虽然那里所拥有的只是一片黑暗，但是少女那闪闪发光，燃烧着火焰的眼瞳仿佛已经穿透了那黑暗，笔直的看见了隐身在内其中的存在。

    随后，少女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向着山下走去———但是还没走几步，她就再次停下了脚步，带着惊讶的目光望着那站在下面的娇小身影。

    “……………诗音？”

    “晚安，橙子。”

    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长袍与白色的外套，诗音就这样微笑着向橙子打了声招呼，虽然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孩子会在夜晚游荡的时候，但是看见诗音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橙子那原本感觉到仿佛撕裂般的痛苦顿时减轻了许多，甚至就连决定离开这里时的苦闷，也逐渐的消失了踪影。橙子就这样注视着眼前娇小的女孩，嘴角微微翘起，浮现出了一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笑容，接着她就这样提着旅行箱向着诗音走去。

    没有必要询问好友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橙子很清楚，她会在这里看见诗音的理由。

    “……………准备离开这里了吗？”

    望着眼前的橙子，诗音用略显复杂的口吻开口说道。她知道，就算自己阻止了咏梨杀死老魔法使，也不可能阻止橙子的离开，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以橙子的自尊心，又怎么可能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更何况，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meimei吧。

    现在诗音所需要做的，只是不希望橙子拥有负罪感。虽然那个时候杀人的是咏梨，但是在场的橙子不可能对此毫无感觉的。就好像在魔法使之夜的最后，如果青子同意让草十郎杀死橙子，那么或许她并不需要背负杀人的罪名，但是那份沉重的罪孽却会因此困扰她一生。正如草十郎所说———无论如何，杀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嗯。”

    或许是因为在诗音的面前，橙子显露出了那一份独特的洒脱，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顺着小道向山下走去。而诗音则安静的陪伴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向前走去。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见宁静，翠绿的麦田不时的随风起伏，冰凉的夜风吹拂而过，在驱散了深夏暑意的同时也带来了几分舒适的凉爽。昏暗孤单的路灯照耀着眼前的道路，脚下传来的并不是都市那平整的泊油路的触感，而是新鲜的，泥土特有的柔软的感觉。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行走在田间小道上，直到过了片刻之后，橙子这才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隐隐约约也有猜到的。”

    她就这样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夜空，那里闪烁的星辰正缓慢的隐入云雾之中———看起来，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虽然我从小就被祖父大人指定学习魔术，而且每个人都认为我的资质很好，并且认为我有可能成为魔法使，魔术协会也一直在关注我，而且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就有很多名门的魔术师前来拜访，可是却从来没有除了祖父之外的其他魔法使来和我见过面，包括魔术协会的‘那位’也是一样。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以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只要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那么就一定能够获得祖父的承认的……………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说道这里，橙子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那一丝曾经隐瞒的很好的悲伤与痛苦从中浮现，而诗音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此刻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空之境界，魔法使之夜的主角，并不是一个故事之中的存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如何被当做“魔法使之卵”培养，她也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不过下一刻，那丝悲伤与软弱就一闪而逝，这个时候的橙子眼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坚定不移的光彩。

    “我一定会到达根源之涡，我要证明给祖父看，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法阻挡我的脚步。而且，我还会再次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

    诗音没有说话，她没可能劝解橙子一笑泯恩仇，每个人都会在其他人痛苦，愤怒，悲伤的时候劝说别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当事者更加了解这一点。所谓幸福都是相似的，而不幸者则各有各的不幸。无论如何，她也不是橙子本人，绝无可能像她一样。而就在这个时候，橙子却是叹了口气，接着转过头来望向身边的女孩。

    “还有你…………诗音………对不起……………”

    “没什么，橙子，你不需要在意的。我原本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如果连学习魔法还不过一年的我都可以进入根源之涡的话，那么橙子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察觉到橙子带着几分悲伤的目光，诗音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被老魔法使断定自己没有到达根源之涡的能力这点让诗音也很郁闷，虽然嘴上不说，但诗音也是曾经觉得，以自己拥有的这堪比“空想具现化”更加强大的特殊能力和逆天的魔术回路，怎么说也应该比别人更加接近根源才对。结果居然被老魔法使判定绝无可能进入根源，那就意味着自己连五大魔法都不可能获得。不过这种郁闷对于诗音来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型月世界那么多魔术师，也不见得有几个可以进入魔法领域的。不过让诗音感到意外的是，这种遭遇反而让自己和橙子“同病相怜”，关系也是更进了一步………不过正因为如此，诗音才越发不能够阻止橙子的离去。

    只不过诗音的说话还是有点儿不尽不实，或许学习才一年的她的确是做不到，但是青子学习魔法不过两年半就能够成为魔法使———这个还是不要告诉橙子好了。

    原本漫长的乡间小道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当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来到了电车站台边。橙子转过头来，再次复杂的望了一眼眼前的女孩，接着她忽然放下手中的旅行箱，接着伸出双手抱住了诗音那娇小的身体。而诗音则闭上眼睛，温柔的抚摸着橙子的头发。她当然能够理解此刻橙子的不安，因为在踏出这一步之后，她将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橙子也是一样。

    在片刻之后，橙子这才叹了口气，接着放开了手中的女孩。而诗音则适时的伸出手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眼镜盒。

    “这是……………”

    橙子打开眼镜盒，惊讶的发现里面的是一副椭圆形的金丝边框眼镜。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橙子。既然你已经决定舍弃过去……………”说着，诗音望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她面上原本的眼镜早已经不知所踪。不过诗音很清楚，在得知自己被抛弃的消息之后，橙子就将自己的眼镜彻底破坏了，也算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种决裂。“………那么就从这里重新开始吧。”

    说道这里，诗音浮现出了几分笑容，看着眼前的橙子。

    “而且，我认为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一流魔术师的，说不定会厉害到连协会都想要将你指定封印的程度呢。到那个时候你可别哭着鼻子回来找我哦？”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听到诗音的说话，橙子也是“噗嗤”的笑了起来，接着伸出手去捏了捏诗音的面颊。

    “万一哪天我要是在时钟塔里看见了你被监禁的话，我可不会去救你的，说不定反而会狠狠的嘲笑你一番呢。”

    清脆的笑声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直到片刻之后才逐渐消失。而此刻，橙子面上那原本略带着不安与悲伤的表情已经完全散去，她伸出手去拿起眼镜重新戴好，接着拍了拍面颊。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车的灯光从远处浮现，看见这一幕，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知道，离别的时刻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