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传道授业（下）
邪界沙漠。 空气被烈日烤炙的扭曲，一阵夹杂着沙尘的黑风吹过，远方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走近了。 是位女道士，手中握着一柄太极剑，在沙地上留下一道足印，像是有目的似得，径直走到一个小沙坡上。 面容算是中等偏上的女道士停下步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孔潇左右看了看，沙漠中除了沙土还是沙土，方圆百里更是连一丝活物的踪迹都没有，“可恶。若不是半路遇到了白无常，怎么也不会被拖延了这么久！” “追魂引到这里就消失了。茫茫沙漠，这下子，不管是那小丫头被邪兽生吞，还是真的走了出去。都无法找到任何一点痕迹了！” “冥府的白无常！” “坏了紫师兄的大事。”孔潇伸出猩红的舌头，对着黄沙厉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号称勾魂夺魄的无常，到底有多不怕死！” 再没有查下去的线索，孔潇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轻描淡写的一步，便走出了十米的距离。这是紫极山玄技之一，缩土成寸！ 不同于澹台瑶玄魂刹那花对时间的控制。 缩土成寸，是对空间的理解！非天赋出众并且修为高深者，根本无法修炼。 …… …… 彼时。 合欢万花谷中。 妙嫣然站在姹紫嫣红中，露珠在她的指尖变换形状，“小师妹。告诉我，在见到师尊的第一眼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黑暗。”澹台瑶看着妙嫣然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有些出神的说道：“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具正在向我冷笑的骷髅……” “骷髅？”妙嫣然收回了手指，露珠落在花瓣上粉碎。同时，妙嫣然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小师妹，那么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澹台瑶愣了一下，刹那间，花丛中突然飞出无数蝴蝶，那纯黑色的翅膀浓密到遮挡住了光线，四周暗了下来。 转瞬。 黑色的蝴蝶消失的无影无踪。 妙嫣然依旧站在她的身前，没有一丝动作。澹台瑶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那是令她无比怀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云淡风轻，正如它的主人那般温润儒雅那般，只有两个字，“瑶儿……” 墨，墨道白…师傅…… 澹台瑶身躯瞬间僵硬住了，她不敢回头，她怕转过身后，才发现那不过是幻听而已。眼眶通红，不知哪来的勇气，澹台瑶转过了身...... 是他！ 墨道白。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的墨道白。 他，还活着！而且，他来找自己了！ 这次，也是这样。 “师……师傅……”再也忍不住，澹台瑶的眼泪无声划过脸颊，低落在花蕊上。脚步有些蹒跚，澹台瑶缓慢的走向墨道白，那一身以往看的厌烦的黑白道袍，却让她无比的怀念，激动道：“你...你真的...来接我了？” “瑶儿。”墨道白脸上挂着轻微的笑容，平静的看着澹台瑶，“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游戏吧？就像以前捉迷藏一样，无论再久，墨道白永远都会出现在她眼前，“墨道白师傅，我好想你……” “相离，不过是为了再次的相见。瑶儿，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吗？” 澹台瑶的眸子显得有些空洞，机械的说道：“在行走的道路上，一定要不时的回头观望，看自己脚下的路，是否依旧笔直。” “嗯。”墨道白点了点头，“若有凡人因自己而死，该怎么办？” “生辰之日，该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而忏悔。” “那么，你忏悔了吗？” “忏……悔。”澹台瑶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当时正在逃亡……” “那么下次，就用多一倍的时间忏悔。”墨道白走到澹台瑶面前，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道：“曾有三百八十二条人命因你而亡，记得，明年要忏悔七百六十四瞬。还记得别的吗？” “人性...本恶。” “那么，该当如何？” “为人者……”澹台瑶说到一半，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如闻泣幽咽。 “瑶儿！”墨道白的声音兀的严厉起来。 “师傅，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想为你报仇，真的很想……” “唉。”墨道白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你莫要踏入那个漩涡。找个地方，做一个平淡的凡人，快快乐乐的渡过……” “不对！”澹台瑶突然止住哭泣，面色狰狞的看着墨道白，厉声道：“不对，你不是他！墨道白期望的，不是让我平淡的渡过一世！” “他想要的，是让每个凡人都能拥有自己的自由，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你不是他！他当初传授我《逍遥游》就是为了让我继承他的意志！” “痴儿……” “嗯？！”澹台瑶睁大眼眶，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无比的慌乱，“干，干什么？你……你要去哪？墨道白，你要去哪？！” “墨，道，白——！！！” 人影完全消失，澹台瑶猛的转身，凶戾的看着‘罪魁祸首’，森然道：“妙嫣然，你想死吗？！” “你，理解了吗？”妙嫣然答非所问道。 “……” “若你会死。那么，刚才的你会死在你面前的那个‘人’手中。”看着努力压制怒火的澹台瑶，妙嫣然眼中满是失望。“因为，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幻术罢了。以你的天赋，可以轻易挣脱出来的幻术。那幻影三次准备出手杀你，你都毫无抵抗。澹台瑶，你的执念，太重了。” “这执念压的你喘不过气，压得你改变了自己的性格……” “所谓幻术，无论如何高深，都逃不过一个暗示。师尊修为高深莫测，举手投足皆是暗示，所以你见到师尊的第一眼，便掉进了黑暗中。” “而刚才露珠破碎的那一瞬，就是我对你做出的暗示。所谓幻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若是刚才站在你背后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澹台瑶垂下脑袋，无力的说道：“我会发现你故意留下的破绽，那些蝴蝶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该明白，我中了幻术……” “对。”妙嫣然伸出手指，抵在澹台瑶的额头，说道：“以吾之术，引汝之梦。《筑梦道》的幻术，便是引出你梦中的遐想。” “幻，终究是虚无的。只有窥觑到对方的弱点，才能使你的玄术无懈可击。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幻术了吗？” 澹台瑶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幻术，不能由自己所想，而是想对方所想。若是面对一个只贪财不好色的人，即使你创造出千百个绝色美人，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触动。” 妙嫣然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指，说道：“不对。这是《筑梦道》的幻。《幻蜃变》的幻，是什么？” 澹台瑶有些凌乱，眼中满是迷茫，“我…不知道……” “那就，去寻找吧。”妙嫣然指着澹台瑶身后的蜃影楼，说道：“那里存有万花谷千百位先辈的心血，但，那都是别人的道路，仅供参考。” “师尊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对我说：此女属优柔寡断，性子偏向柔弱，天生不喜争夺，但心中有极大的执念，所以万物皆争。小师妹，万物不可强求，若你一直为了执念而修‘幻’，那么你永远不会明白，幻术到底是什么。” “你本不是破釜沉舟的人，一味的逼迫自己，又能如何？”说着，妙嫣然转身准备离开，“我已经把分配给你的一亩花圃交给了旋儿打理。” “产出的万花蜜露可供你自己修炼使用，余下的也可以用它跟同门交换其他东西。” “要记得，自然而然、循序渐进，这才是你的道。” 澹台瑶看着妙嫣然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难道，一个人的性子，还决定着她的修炼方式？如果是。 那么，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