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利亚矿坑

    五彩斑斓的田野仿佛如一张巨网，被不知名的手拉住四角一扯，狠命的朝天地间撒了开去，新鲜草木的香气更是低晦四漫。灵灵手执着一把刚摘下来的鲜花，在田野里蹦蹦跳跳的走着，时不时的向后招手：“快点，老家伙！”石退无可奈何在后面不情不愿的跟着，这一路上灵灵从“老学弟”、“老头子”、“老同门”，，，，，，不停的变化着称谓，唯独这个老字根深蒂固的冠着。

    两人从远处看，似乎行进速度和常人无异，步履幅度也并没有多夸张，但近处的路人往往才听到后面人声，一抬头，一阵风掠过，两人的背影已在前方数十米开外了。这是巨象山门修行的通用基础课目“疾行术”，每个宗派都必须学习。他们采用疾行术，一天的行程足可以当普通人走上六、七天的。

    两人路上虽甚少交流，灵灵却在暗自诧异，作为林谷轩的关门弟子，器宗高级弟子中的翘楚，她的疾行术在同等弟子里是首屈一指的，但这个晚两年，才入门的初级弟子，不显山不露水，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丝毫不显得费力。

    石退倒是没多大在意，他早已经神游物外，除了欣赏这原野的美景，也默默的看着灵灵。每当灵灵在前方看见美丽的花儿就情不自禁，闭上双眼，俯身下去轻嗅时，石退也感觉到那种天然的纯真，犹如看见一缕阳光投射进多年的老屋里。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路过巨象山下那些原住民的村落，越过一片片绿油油的梯田，又穿过繁花似锦的畅风谷，经过一座小破庙，就看到了石退所说的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树，唯一不同的是，这棵树不知何故已经斜卧在地。树的前方正有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如一只巨兽张开大口，呼呼的往外豁着阴风。

    石退领着灵灵，来到洞口一个残败不堪的小屋，轻轻推开门，嘎吱声响，灰尘簌簌落下，已许久没人来过了，一股死老鼠的臭味在鼻子尖打转。石退捂着鼻子踏进去，东拉西拣，找到两根还算完好的锄镐。灵灵忍不住问道：“要这东西做什么？”石退撇下嘴，翻翻白眼：“你来挖矿，不要镐子，难道用手刨啊？”灵灵点点头，“哦，这样啊，那你抗着就是。”说完，没有一丝接过一把镐子的意思，便一步当先，兴冲冲的往矿洞里奔去。石退望着那跳跃的背影，瞬间觉得自己有自作自受的感觉。

    进入矿洞，随着离洞口越来越远，光线也逐渐暗淡下去，一股莫名的阴气扑面而来。石退扬扬鼻子，也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刚才也感觉到了异常，这里没有一个掘矿人和采石者，甚至连矿坑门口那个小屋也许久没有人迹了，虽说莫利亚矿坑是座老矿，濒临废弃，但整个乾土中部地区也就这一处产铁产铜，不见一人确实匪夷所思。

    眼中慢慢陷入完全的暗黑，石退刚想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只听轻微“嘭”的一声，灵灵的手上升出奇异的亮光。她腰间那三个雕工精细、花纹镂空，用金丝紫线编系在一处的小铃铛，已被她托在了如玉般的纤手之上，流动着奇光异彩，最后每个铃铛各升腾起不同颜色的火焰，共红、黄、蓝三色。“红色！”灵灵轻叱一声，黄、蓝那两团火焰就逐渐黯淡下去，而红色的火焰则越来越旺，瞬时照亮周围方圆十米左右的范围。

    石退暗暗心惊：“真火铃铛！”，这是在整个乾土也属于超顶级的法器，而灵灵手上这件还隐隐闪烁着一层紫色的光芒，显然是镀过紫金。

    整个大陆的地下矿产分为普通和稀有两种等级，普通的矿产有黑铁、黄铜、白银等；而稀有矿产主要是指三种，玄铁、秘银、紫金，玄铁打造的兵刃刚硬沉重、无坚不摧；秘银打造的盔甲轻盈剔透、密不可破；而紫金则更难寻觅，无论任何法器，只要薄薄镀上一层，其中蕴含的法力足可以提高一倍以上，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威力。而小丫头手上的这串真火铃铛，怕是放眼天下，也只此一件，如此重宝，居然只是用来照明而已，怕这丫头来历也并不简单。石退想到这里，不由得多了一层提防之心。

    罗灵灵倒并无什么异状，拔步先行，石退只好拖着锄镐，默默跟上。随着矿洞的深入，阴寒之气越发深重，灵灵不禁有意无意的离石退近了些，暗黑中，两人时不时的有些微碰撞。这倒另石退有些不自在起来，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起话来。

    “据说当年纪元大战后，整个乾土饿殍遍野、稼蔷无穗、百废待兴，于是畅风谷第一任谷主，带领自己部落里的二十余名年青人，远走他乡，离开故土，寻找可以安居立业的地方，最后居然在巨象山下发现了畅风谷，并依此定居下来，后又在谷底深处开采出了铁矿，这就是最早的莫利亚矿坑，众多的采金者蜂拥而至，才造就了现在畅风谷的繁荣。赫仑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常派青壮年来挖矿，寻找金铁，那些有幸归还故乡的人，要么发了财，要么变了残疾，他们都会唱一首矿歌。”

    灵灵偏过头问道：“什么矿歌。”

    石退眉头拧了拧，五音不全的哼道：“一二三四五，挖矿好辛苦，挥锄一整天，换来两块薯。”

    灵灵不禁噗嗤一笑：“好难听！”

    石退长舒一口气：“草原上的人哪有什么文化，无非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罢了。你们大户人家的孩子哪领会这些。”

    两人沉默半响，灵灵忽又问道：“老头，你听说过四公子么？”

    石退望了她一眼，回道：“没听过。”

    灵灵的眼睛一下次放出了光彩：“这你都没听过，你还算不算乾土的人啊？四公子就是指乾土最厉害的几大势力中最厉害的那四个年轻人。”

    石退挠挠头：“到底有多厉害？”

    灵灵不屑的轻哼一下：“天驰船帮的唐俊、六转魔道的苏小邪、万物流的李日升、狼山的狼哥。”

    “哦，他们啊，听说过。”石退漫不经心的回应。这四人年纪虽不大，但在乾土声名之响、权势之大，就算是聋子也听说过，是多少少男少女的偶像。

    灵灵提起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火铃铛火焰映照的缘故，整个小脸都红彤彤的，格外兴奋，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妖娆：“嗨，你总该听说过那几句话吧？”

    石退依旧木讷：“什么话。”

    灵灵扬起头，背了起来：“万里什那接天潮，俊少怒弓射狂涛，鲸脊做桅头做锚！——唐俊”

    “黑云翻墨星月消，裂空魔电苏一刀——苏小邪！”

    “千峰任我改，万物不着迷，月落日升时，浮生岂可羁？——李日升！”

    “暗里隐遁狼老大，分尸裂rou十三牙，肝脑涂地血如花。——狼哥！”

    灵灵念完这四句，冲着石退道：“这就是说的这四个人，行走江湖，连这都没听过？”

    石退不禁失笑，悠悠道：“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什么江湖，只想习得一门手艺，以后有一间小屋，几亩方田，安安稳稳、自由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灵灵嗤之以鼻，挺起稚嫩的胸膛，一本正经的大声训斥：“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若不能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呀！”忽然她一声惊呼，整个身子一软便向身后的石退倒去。石退皱皱眉，一把揽住她，仔细一看，原来地面黑色的矿土里平白伸出一只乌青的手，狠狠的扼住灵灵雪白的脚踝。

    石退跨前一步，抬腿猛踩，只听嘎吱一声，那只怪手竟被生生踩断！凄利的惨叫声也骤然响起，如一只怪鸟急速升空，在整个莫利亚矿洞中不知方向的乱突乱撞。紧接着，一个个头颅从矿地里如蘑菇般冲土冒出，每个乌青的脑袋上都赫然凸起一对惨白的瞳仁。

    罗灵灵此时已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魄，紧紧拉着石退的手臂，说不出话来。石退拍拍她的胳膊，淡淡道：“别怕，小僵尸而已。”语毕，反手在灵灵冒着火焰的真火铃铛上一划，一团红焰竟被他稳稳托在掌中，随着一声轻叱“去”，那团火焰竟突然分散成无数个火星被他洒了出去，但凡被沾上的僵尸，瞬间便蓬勃燃烧起来，嘶叫连连，转眼化成一具具焦土。其他落网的僵尸见状纷纷怪叫着，又迅速遁回土中。

    慢慢一切归于安静，灵灵惊魂稍定，急忙拉扯石退衣袖，催促道：“快走、快走！”

    而石退却摸摸下巴，拿起一边的锄头，走到僵尸冒出来的地方掘起地来。这些僵尸都是当年屈死在矿坑里的工人所化，但这个地方如此之众，很是罕见，像是在这里守护着什么东西。

    这时，突然坑洞的深处传来阵阵咚咚之声，如同战鼓，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好像有什么在地底集结一般。周围残剩的火焰也没有规律的乱舞起来，阵阵阴风把两人的影子刮到墙上扯成碎片，像一张张狞笑的脸。石退也霍然起身，一脸凝重，望向矿洞深处发呆！灵灵连叫数声，石退像中了邪般，并不应答，灵灵情急之下，忽然张开樱桃小口，狠狠一下咬向他的肩膀。

    石退吃疼，一惊，才缓过神来：“啊，做什么？”

    罗灵灵几乎都快哭出声来：“快走啊！”

    石退这才如梦初醒，拉起灵灵的手，向洞外狂奔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洞里汇集盘旋，在他们身后越响越大，分不清究竟是他们的，还是混杂了其他什么东西的脚步。

    光明渐起，两人总算奔出矿洞，洞外依旧艳阳高照。灵灵甩脱石退的手，一屁股就坐到地上，扯开腮帮子就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起来，连树上的夏蝉都被惊得停止了鸣叫。

    饶是石退也看的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一时灵机一动，猛的哎哟大叫一声，顺势倚靠在树边。灵灵果然暂停哭泣，一双妙目飘了过来，关心的问道：“怎么啦？”

    石退捂着肩膀，苦着脸道：“疼啊！”

    灵灵急忙起身过来：“伤着了吗？哪啊？”

    石退做戏倒是做全套，呲牙咧嘴的道：“肩膀。”

    “为什么。”灵灵伸手要摸。

    石退连忙一躲：“因为你咬的呗！”

    灵灵听闻此言，才恍过神来，一跃而起，她本来身材高挑，比石退还高大半个脑袋，一双粉拳居高临下、劈头盖脸的就砸将下来，真是避无可避：“都怪你，都怪你，谁叫你带路来这的，谁叫你被吓傻了，傻了吧唧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你还叫疼，，，，，”

    石退被打得连连后退，不堪锤楚的他苦瓜着脸，双手上供似的捧出一样东西：“别打了，别打了，停，停，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挖铁么？”

    只见他手上的那块黑矿，在日头下闪烁着青色的光芒，竟是一块货真价实的玄铁原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