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九章 袖中物
月下韶光,山谷寂然无风。树静而影不动,于是立在屋檐下的人便与它一同成双影。 宋子持执卷而立。这两日,他的身体并无异常,而那嗜血的感觉似乎也减轻了许多,所以他打算集中精力,争取把他的师傅莫虚真人所交代的新法诀给练成。 可是如今手握着书卷,心中却是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已不能做到心无旁骛了,因为事到如今,她的血,她的气息已是与他息息相关,并且挥之不去。 那日试炼场上,只见她倒于地上,一边见她想奋起反抗,一边又见她力不从心的样子,直让他皱眉,紧接着看她吐出鲜血又瞬间让他握紧了手中剑柄。 宋子持不自觉地走出了屋檐,他把书卷放在石桌上。而这石桌和石椅,是年华在疗伤的日子里,用以看书背书,或者偷懒打盹的地方。 白舒应会好生照料她吧。宋子持知道锦阁历任阁主都擅长医术,于是在心中便对年华的担心稍微收敛了些。 想到此,宋子持又想转身回屋。但他走了两步,他那袖口间却掉出了一根簪子和一条发带。 虽说在瑶华宫里,这女弟子的衣物也是整一套的,也就包括这头饰。而“标配”的头饰只有一根木簪子,可是哪有女子不爱美的,所以女弟子们的头饰,可谓是种类繁多。她们有些是从家中带来,有的却是下山历练之时买回来的。而年华显然属于前一类。 不过年华以为,自己在这修仙的世界还是中规中矩的好,所以她的发型也只是从两个包子头变为一个包子头。至于那绑着包子的发带自然也就被木簪子所代替了。 那天宋子持抱着已然昏过去的年华回到山谷。年华彼时头发已散,那本是插在“包子”间的簪子已是掉到地上。可当宋子持要拣起来的同时,却发现地上还有一条发带。按理说这发带不绑头发,却是被带在身上,这又是为何?宋子持正有些疑惑,却于此时一瞥,便看到了年华的袖口上竟扎上了发带。 这女娃还算聪明。宋子持想到的是如此一来,这两边的宽袖口被绑住,确是可以方便行事的。但是,宋子持所想的方便行事也只是原因之一,而年华的另一个目的,那便是宽大的袖口很容易被风一吹既成阻力,所以她绑住袖口,便是减少了阻力了。而如此一来,至少能在试炼场上,特别是自己使用法术的时候,减少被风力的影响。 发带与簪子均被宋子持放入了自己的宽袖之中。可至年华醒来到如今拜入锦阁,宋子持仍没来得及把发带与簪子还给年华,所以此刻被他掉在屋前,他又有些“回心转意”了。 若是心中担心着,那去看看又如何。宋子持再一次捡起簪子和发带,他收起书卷后,便御剑而飞向锦阁。 锦阁离瑶华宫主殿不远,处于御兽峰与易机峰的交界。锦阁常年有结界,此结界为古老秘术所制,而外人若是要入得这锦阁,除了要知道这秘术法诀外,还需要锦阁阁主的鲜血。不过还有个例外,那就是你本身为锦阁之人,又或者你来之前已得到锦阁阁主允许,那么此结界便对你无效,否者若是硬要闯入,那必是要受结界所伤。 宋子持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只能于锦阁结界前禀明,“天铸峰弟子宋子持有事要见阁主。” 此时结界仍是毫无动静,它微微泛着光芒,就如同一张若大的捕兽之网。 宋子持负手静立,他只等了一会儿后,本是浮着的一层光却渐渐散去。他见结界已撤便道,“多谢阁主。” 入得洞内,周遭黑暗且封闭,加之没有侍童引路,所以宋子持得摸索着前进。而忽然多出的许多分叉路,也令宋子持仿佛置身在迷宫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白舒眼底,没错,这都是她有意为之。需知锦阁不常与人来往,白日无人来,更何况是在深夜。她喜静,若不是知道来者是莫虚真人的徒弟,她徒弟未来的道侣,那她还真得用那结界整治他一番。 宋子持因有着这一层关系尚且可以逃过大惩,可小罚嘛,还是不能避免。而那些忽然出现的蜿蜒小路,确实是白舒用幻术所化。 她见宋子持似心有成竹,遇事不急不燥,遂也暗自有些称赞。所以她在最后还是把那些幻化而成的小路收回,而如此一来,摆在宋子持眼前的便只有一条路了。 其实宋子持早已看出这些小路其实是个幻景,所以若他使用‘破’诀,他是完全可以把这个幻景给破除的。只是因为他知道,在此使用幻术的应是白舒,所以他还是没有妄动。
路的尽头立着一人--白舒正等着宋子持前来。 宋子持走向前并见礼道,“白阁主。” 白舒直视宋子持,“我这锦阁平日本是无人问津,何况是在这深夜之时?”语气中充斥着不喜,她的习惯他宋子持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宋子持自知白舒孤傲,可仍道,“请阁主莫怪,弟子此次前来,是为了看看何师妹的伤势。” “她自是无事,以我锦阁之力,你无须担心。”白舒一拂袖,年华坐在床沿发呆的影像便呈现在宋子持眼前。 宋子持本是想来看看年华,但是见白舒如此敷衍,便知她不想让他见她。而锦阁的规矩,他倒是听说了一些,虽则瑶华宫弟子互结道侣是很正常的事,可在锦阁却是不一样,修仙之人寿命或长或能不老,可也代表成为锦阁阁主的人将会独自终老。 不过既然白舒能让他进来,那么可想而知他的师傅莫虚真人已是把结为道侣之事告诉了她。“多谢阁主。” 白舒被前任锦阁阁主收为徒弟时,年纪与此时的年华一般大小。而锦阁又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她自是对情之一事不知不识,而时间一久,在遇到瑶华宫其他结为道侣的弟子时,更是有些排斥与回避,因而她不愿让宋子持见年华,即使他们将会成为道侣。 而她此时表现的不悦明显,正以为宋子持意会,应会自行离开才是,可没料到宋子持却道,“阁主可否让弟子与何师妹见上一面?”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她如今并无大碍。” “...弟子是想把此物还给何师妹。”宋子持从袖口拿出木簪和发带。 白舒看了一眼宋子持的手上,随即有些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