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更好的路

    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淡定的笑意，完全不似一个自杀的人应该有的焦躁和狂乱，再想到刚才在门口看到的儿子的变幻的表情，亚当在心里，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充满了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真的好了，还是已经疯了。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是个多么有脾气的孩子。”亚当看着他开了口，“尼克，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孩子，不过，就算再怎么骄傲，你也得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业。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认真制作的第一部电影就砸了，这对任何一个想要功成名就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可是，你也要记着，你还年轻。你才23岁，在这个好莱坞，23岁是什么意思？在电影界来说，这是一个婴儿的年纪！算是大天才，他们拿到奥斯卡，可也都不年轻了。斯皮尔伯格，卢卡斯，科波拉，他们这些人成功可都是三四十岁的时候，你才刚刚二十岁出头，你有必要用死来证明你的伟大么？你拍摄不出来好作品，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应该是在进行自我积累，丰富自己的社会阅历的时代。你没有必要为一次失败而沮丧不安。”

    “我说了，我不会去死了。”利维耸耸肩，“我说的是很认真的。我突然明白了，对艺术家来说，才华比气质重要。能够做出来好的作品，才算是个艺术家，不然的话，光有艺术家气质，算什么艺术家？我现在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够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艺术家，没有作品，艺术家的气质什么都不是。”

    利维的话让亚当有些惊异的看着儿子——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看到他的目光，小利维也就直接开了口，“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是在说胡话。人自杀了一次，见识了生死，对于一个人的眼光和理念都有着质的提升。自杀过一次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看待生死的问题有了不同的想法，我的很多的态度都会改变的。你何必那么小心的一再鼓励我？我是真的改变了想法了。”

    “对儿子的鼓励，才是父亲该做的事情。”亚当说道。

    “我不是个孩子，也不是个女人，太过脆弱了，可不像是个男人。自杀之后，我突然明白了，死亡面前，失败不算什么。这一次拍摄电影失败，对我来说打击很大，可和死亡比它又算得了什么？是的，我们拍摄的电影很烂，可这至少也证明了，我的一些想法是不可取的。有了经验，我就还有未来，我还可以去再次赚钱，还可以去再做新的尝试。失败一次，失败的只是我的一个主意，一个人可以有无数个主意，失败了一次不算是什么，要是选择自杀，那失败的就是我的整个人生了。人生只有一次，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值得拿生命去换。”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我感到意外。”坐在他的对面，亚当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开口说话。

    有什么可意外的？你的儿子是温室里的花朵，在你这样的大人物照顾下茁壮成长，自然是一点打击都受不起的。可是我和你儿子不一样啊。前世的时候，我好歹也是在中国娱乐圈子里摸爬滚打十年的人，而且我一向混的比较差，只是个广告导演而已，要是一点承受失败的能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在那里立足求生？有门路的人，可以靠着别人的呵护成长，没有门路如我，要是再没有点不折不挠的意志，可怎么办？

    拍片子砸了也值得自杀？还有人一辈子没有机会拍电影呢！刚才在病房回忆这个身体的前任主人的种种想法的时候，利维早就已经把他鄙视了一遍了，新的利维，不是旧的利维了，或许他还是以前的利维的身体，但是灵魂绝对不一样。自杀这种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开什么玩笑，自己想的，是离开这间屋子，然后去闯荡天下！

    前世自己未竟的追求，这一世还得继续走下去呢！

    “等你养病出院之后，我会帮你做一下安排的。”还在利维胡思乱想的时候，亚当沉吟了一下，也开口说话了，儿子的变化出乎意料，不过这却不妨碍他按照自己想的，给利维一些帮助，“既然你真的那么想要拍摄电影，那么，我也就帮帮你好了。只是，你也不要急于一时。你的人生阅历积累的不够，拍摄什么都很难出彩。这一次的电影没有拍摄好，虽然说是一个打击，可是能够让你认清现实也是好事。暂时先不要拍摄电影了，我看过你拍摄的电影……再积累一下，对你未来发展有好处。”

    意思就是拍摄的东西很烂吧！利维没有吭声，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既然是好莱坞顶级的影评人，自己也没有必要去质疑他的眼光。再说，一部不是自己拍摄的扑街电影，自己也没有必要去说什么。

    倒是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的态度很有趣：看样子，他以前不是很支持自己搞电影创作，只不过，在自己自杀了一次之后，他快速的扭转了主意。自己刚说完，有门路的人会靠门路上位，想不到，他就把门路递给自己了。

    利维也理解，亚当的想法和苦心。自己这个身体，从小接触的都是最顶级的教育，对各种拍摄手法非常熟稔，手里又有钱，既没有技术问题，也没有金钱问题，可是第一部电影拍出来就铩羽而归，可能真的是如亚当所说，这是电影缺乏积累所导致的。一个二十多岁，从小锦衣玉食的年轻人，缺乏社会阅历，却还想要拍摄有深度，有内涵的深刻电影，扑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何必那么在意？现在来说，更为值得注意的，难道不是亚当会给自己提供怎么样的机会么？

    利维有些兴趣的看着亚当，他没有一见面就把老亚当当做自己的父亲：他自己的记忆还保留着，他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不过，一个把自己当做儿子看待，乐于给自己帮助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帮助的——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利维可清楚得很：为了一个机会，有多少人四处找着想认爹呢。自己现在有机会，没有必要往外推。

    利维很清楚，一个著名评论家的巨大能量，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够从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那里，获得怎样的帮助。

    “我想，你的电影拍摄的虽然不算好，可是你的才华还是有的。”亚当看到他不说话，认为他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也就开口说了下去，“你的能力很不错，nyu是个培养人才的地方，作为一个导演，你基本上还是中规中矩，底子很好的，你就是需要积累人生的阅历……我很想帮你，可你的年纪太小，又刚刚经历了失败，我也不好为你拉投资。尤其是拍摄独立电影的话，现在刚刚是二月份，圣丹斯电影节刚过去……其他门路的独立电影发行，我不建议你去碰。其实，要按我说，有可能的话，独立电影这个玩意儿，能不碰就不要碰好了。你是我儿子，你去玩那些小成本的，粗制滥造的独立电影，不仅你让人看不起，而且，连累的我也让人看不起。”

    重点其实是拍摄粗制滥造电影，会影响了你作为影评人的名声吧！利维在心里猜测了一句，不过，这话他绝对不会反驳的——他自己也不想碰独立电影。

    亚当说独立电影让人看不起，这个利维也是很清楚的。独立电影的圈子比较混乱——就算是在一向以混乱著称的好莱坞，独立电影的那帮人也是独树一帜的。因为独立电影投资低，要求少，什么人都可以插手来玩一把，这使得独立电影门槛很低，成分复杂。虽然独立电影圈子不乏有志之士，可更多的吸毒的，骗钱的，骗女人的，什么人都有。因为比较混乱，独立电影的名声一向都不算很好。据说在好莱坞，经纪人告诫演员的话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要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参与一部独立电影的试镜。对于演员来说，独自去见一个独立电影的导演，是极为危险的事。

    这样的圈子，利维当然也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虽然独立电影这个圈子很乱，可它依然是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导演们，可以选择的最为简便，最为快速的道路。作为导演，如果严格按照科班出身，在专业的道路上行走，也许需要很久的积累，才能够有机会执导一部电影。相比之下，独立电影门槛更低的要求，对于那些想要快速成名的人来说，显然是一条更为简捷的通道。利维刚才在屋子里面设想的，也是要走这条道路。

    而现在，亚当告诉他不要去触碰独立电影，语气高傲的，仿佛独立电影就是一坨吸引苍蝇的东西。

    这样的态度未免太猖狂了吧……不过，回头想想，他似乎也确实有猖狂的资本。好莱坞顶级的影评人，电影与艺术学院的资深会员，而且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错，而自己的父亲不是吹牛的话，似乎自己的祖父就是好莱坞的大人物了，这么说来，这个家族的辉煌竟然可以追溯到好莱坞的黄金年代去，这样的出身和地位，让熟悉这个圈子的利维，想想都觉得可怖。

    想不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竟然妥妥的是个二代了。

    利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一辈子在国内奋斗很久，他可是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面，有足够好的人脉和路子会对人有多大的影响的。别的不说，拍电影拍到破产这种事情，别人遇上了就真的只能够自杀了，对小利维这个人来说却不过是父亲帮帮忙就可以解决的了。自己上一辈子，总是抱怨自己虽然有才华，可是没有施展的空间，没有发挥的余地，上面受制于投资商，大明星，下面又得考虑自己的饭碗，未来的出路，左右为难，前后掣肘。而这一世，自己的身份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在圈子里面苦苦挣扎的小角色了，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现在，可是大有作为呢——要是有这个身份再混不出来，自己也算是前世白混了十年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出头呢？亚当说不让自己去拍摄独立电影，那么，他想必也给自己找好了更好的道路了吧？

    “独立电影，你现在不要去想。而要说把你推荐给大公司去拍摄电影，你没有什么成就之前，我也不好推荐。而且，尤其是你闹出来了自杀的丑闻，那些电影公司，只怕更不肯用你。你需要的是积累人生，我想，我会给你找个机会让你做些事情的。不是拍摄电影，不过，也是与之类似的相关工作。”

    不是拍摄电影，可是与之类似，还能够积累人脉……想到了这是二月，圣丹斯电影节刚过去，利维马上就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是各大电视网就要开始制作新剧了？”利维马上想到了亚当的话中之意，只是，他的语气也有些迟疑，“电视剧？你没有弄错吧？你想让我们去拍摄电视剧？”

    “你很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亚当点了点头，“我不太可能推荐你去大制作的电影——你也拍摄不了——不过，电视剧就不一样了。我有几个朋友，在abc工作的，你也知道，abc刚刚换了老板，迪斯尼收购了他们。我的朋友前几天还提到，abc相要些新的电视剧呢。如果你乐意的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abc，先写个剧本，让他们看看你是不是能够拍摄电视剧……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电视剧？利维沉吟了起来：这条路，适合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