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考验（下）
两人趴在灌木草堆中，身旁人来人往，偏偏就是没人发现他们。再次屏息躲过一队巡逻兵，布莱恩轻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被发现的！” “等！”刺客冷冷的说了一个字，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上依稀可辨的零时工事。两人心惊胆战地躲了一两个小时，刺客从来往的人群中大概推算出士兵的数量。“山上山下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看到觉醒者了吗？”布莱恩连忙问道。两百普通士兵，光是子弹就足以把他们压制在一个地方无法动弹。在斗气和魔力、精神力充沛的情况下，子弹不足为惧。可这些能力一旦耗尽，子弹一样可以要他们的命！ “没有看到，或者他们隐藏得很好！”刺客说完不再观察上面的工事，闭目回想一下道：“去另一边看看，我得知道其他方向的情况。” 布莱恩稍作迟疑，把两瓶药剂交到刺客手里，郑重地说：“省着点用，我只有最后两瓶了！” 刺客接过药瓶，一瓶妥善保管好，一瓶张口吞下。随即布莱恩前方不远的几片草叶稍作晃动。无声无息间，刺客已去得远了。 布莱恩一人趴在灌木里，动也不敢动。沙沙沙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在他耳边响起，时间一长，他对身边的响动几乎是无动于衷了。不久，刺客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跟我来！” 他一惊，旋又一喜，喝下不多的隐身药剂后被刺客牵着去了。山后，崖间一道小小的瀑布落下，瀑布下有个小湖。一条潺潺溪流在湖的一旁开个口子，哗哗地流入密林。 刺客在布莱恩耳边悄声道：“瀑布侧面的山崖可以攀登！” 布莱恩放眼望去，平滑的瀑布边上郁郁葱葱的都是矮小树种，几处几乎垂直的崖壁上满是长草。看着草叶上闪闪发光的水珠，他怀疑道：“上面太滑，怎么爬？” 刺客没说话，拉着他就往湖边走。靠近近侧的山崖，刺客急切地说：“赶快过去，药剂时间不多了！” 窄窄的水幕诡异地被分开一瞬，下一秒又在哗哗声中合拢。飞溅的水珠中，依稀可辨两个人形白影一闪而过。来到远侧的悬崖，布莱恩还在犹豫，刺客已当先攀壁而上。约摸五米高的崖壁上，一片矮树枝叶为刺客提供了很好的隐匿场所。矮树枝叶一阵晃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刺客蜷缩着藏了进去。 在矮树晃动瞬间，布莱恩清楚地看到刺客的身形一闪，随即消失在黑暗中。这下，事情由不得他了。刺客的药效过了，总不能上不挨天，下不沾地地一直躲着吧。布莱恩看着湿滑的崖壁，咬咬牙也只能往上爬。岩石上附着的苔藓根本无法着力，布莱恩痛苦地攀爬着，一边叹息法师同刺客之间的巨大差异。好不容易上了崖间的一段斜坡，布莱恩发誓再也不作这些同他本质职业无关的运动了。 布莱恩像只狗那样趴在矮树空隙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上方的枝叶不会出现破绽。他一边羡慕地看着满脸轻松表情地蜷缩在一个空隙间的刺客，一边掏出最后一瓶隐身药剂。“最后一瓶！” 刺客握着布莱恩交到他手上的魔法药剂，抬头从叶间隙中上望，最后终于喝下药剂。刺客一身轻松地攀到顶，布莱恩磕磕绊绊地总算也到了顶，藏在一堆乱石后。两人同时伸出头望去，面前的崖顶平台聚集着几十个普通士兵。清一色的彪形大汉，满脸横rou的那类型，就连躺着休息的人脸上都带着狰狞。有些人大声地谈笑着，有些默不作声地擦拭枪支或者打磨刀具。两个首领模样的人带着满意的笑容从平台旁山壁的岩洞里走出来，唧唧咕咕地不知说着什么。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剃了光头，圆脸厚唇的家伙。 布莱恩一眼扫过，那圆脸家伙左手上一枚隐隐闪现蓝白光芒的戒指。他猛地一惊，缩头附在崖边，用手在刺客背上写了“光头、圆脸、魔法师”三个词。而刺客在他背上也写了字：出洞、前两人、战士！ 布莱恩和刺客都感到不妙，二对三，还有几十个虾兵蟹将，谁也说不好结果怎样。布莱恩自知隐身时间不多，在刺客背上写着：“我、吸引、魔法师、第一！” 刺客轻轻地捏下他的肩膀，算是同意了。他摸出一张黑漆漆的脏兮兮的布片开始擦拭匕首。 布莱恩蹲在乱石后，从内衣兜子里掏出四个木头雕刻的小人，然后深深吸气稳定情绪，集中精神。魔力在精神力的带动下，飞快地勾画出四个散发着五彩微光的神秘符文。符文闪烁几下便没入木雕体内，嘭地一声轻响，木人炸开，化作四个与布莱恩一模一样的人形。 在布莱恩勾画符文时，刚出洞的法师已经惊叫起来：“袭击！”说罢飞快地闪到马上警惕起来的战士身后，右手旋转着左手的魔法戒指，灼灼的目光盯视着布莱恩所在的方向。一个战士飞身扑向乱石堆，锵地一声拔出绑在小腿的短剑。 短剑上寒气霎时闪现，周围温度骤降，人未至，惊人的寒气已逼得布莱恩身前的乱石附上一层厚厚的寒霜。 魔法短剑！这是布莱恩施法完成后的第一反应。他不得不向旁避开，以让开逼人的寒气。他一动，四个魔法幻像在他有所动作后，各自行动起来，向四周跳开。 战士只是稍稍愕然，短剑随即插入一个幻像的胸膛。那幻象在被战士击中的时候消失了，而战士却因为用力失衡，踉跄着向前跌了两步，差点就掉下悬崖。 布莱恩刚冒头，就损失一个幻象，这让他对对方的能力感到惊异。他占了幻象的便宜，还想着再退几步就有施法的空间时，一道湛蓝的霹雳在一声高昂的呼喝声中，擦着他的脸，击中了另外一个幻象。 布莱恩能清晰地感觉到霹雳上那让人惊悚的魔法电能，那一刻，他的心跳猛地翻了一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枪声接连响起。幻象在布莱恩的控制下，飞快躲在碎石后。咚的一声，一个铁疙瘩掉在布莱恩脚边。布莱恩低头一看——一颗高爆手雷。这手雷威力也不小了，足以让像他这样的觉醒者受伤。 他慌忙踢出两脚，把手雷踢到崖下。“轰”，灼热的气浪从崖下扑来，手雷爆炸了。 在平台旁的山壁旁，法师在战士的保护下轻声颂起咒语，大量暴躁的火元素开始聚集。布莱恩只能祈祷法师瞄准的不是自己。他一撇眼，他的一个幻象同战士纠缠在一起，两者在平台边缘翻翻滚滚，看来幻象勉强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布莱恩不顾头顶的乱石被打得丁丁乱响，一个魔法符文出现在他指尖，转眼就化作一滴无色液体。液体顺着食指所指方向飞去，转瞬间，枪声骤停，枪械和人体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巨大的鼾声随之而来。 他的法术几乎同法师一起发出，当法师发现他瞄准的人只是影子时，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改变魔法的轨迹。 “轰”，巨大的响声在最后一个幻象藏身处响起，哗啦啦的碎石落下，伙同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浪，让施法刚完毕的布莱恩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头脸。飞射的乱石仍然带着魔法火焰的力量，在布莱恩裸露的皮肤外留下点点吻痕。一些打在衣服上的乱石硬是希望同他来个亲密接触，在他衣服上留下无数的小洞后贴在了皮肤上。随之而来的炙热气浪在掠过他的身体时，也带走了部分衣物。 气浪还未过，法师便开始咏唱下一个魔法。看他面对的方向，很显然是向着布莱恩去的。布莱恩料到法师下一个魔法的目标便是他自己，等气浪掠过，他已经翻到了另一个乱石堆后。并借着石堆的掩护小心地移动着位置。 同幻象搏斗的战士早在法师放出魔法的时候就大骂着跳向一旁，虽然确定了布莱恩的位置，但是他看到法师的姿势，不敢轻易靠近布莱恩。 越来越清晰明朗的咒语念诵声不断考验着布莱恩神经的承受能力。他在心中大骂刺客，而他偏偏只能徒劳地想法免受接下来的魔法攻击。 嘎然而止的声音让他心中提起的大石落地，他翻身站立，飞快地从一个破了一半的衣兜里抓了一把银色的粉末，凝视着对手准备施放他已经准备好的法术。一阵刺目至极的白光从他抛向半空的银色粉末中骤然闪现。那光亮亮得可怕，刺得人眼生疼，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光芒骤现，除了布莱恩以外，崖顶上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出于恐慌的心理，战士和刺客都在身周飞快地舞动短剑或匕首。布莱恩压抑着声音稍作喘息，把绑在小腿出的匕首拔出，轻轻靠近眼前战士的同时，小心地把魔力逼入匕首。 撇眼间，他看到一个透明扭曲的影子。影子舞动匕首的速度正在缓缓降低。他知道，那是被他的魔法照出了身形的刺客。离刺客不远的地方，法师倒在地上，睁开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漆黑如墨的血液从他颈部伤口泊泊流出，就连他浑身的皮肤也都显出诡异的黑。布莱恩打了个突，他不知道刺客的毒药竟然这么厉害。 布莱恩靠近战士的后背，训练有素的战士已经停止舞剑，同刺客一样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他见良机已失，后退的同时缓缓把匕首插在腰间。胸口法阵闪动，两颗湛蓝的能量球出现在胸前。随着他的意志主导，两颗能量球分袭两人。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两个战士同时发出闷哼。刺客听清了面前战士的位置，在战士突然受到打击，慌乱时就地一滚，匕首上撩，在战士的大腿上划出一道冒着黑血的伤口。但是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受伤的战士出于本能，一剑从面前扫过，炙热的短剑在刺客肩头直到上臂的部分划出一道焦黑的痕迹。下一刻，战士受伤的大腿无法支撑他的重量，侧身倒下了。淡淡的黑色在他皮肤上飞快地扩散。才倒下，他便已是全身痉挛，神志不清了。 背后受袭的战士猛然回首挥剑，冷冽的气息冻得布莱恩浑身一个哆嗦，接连地挤出几个喷嚏。暴露了位置的布莱恩，瞬间遭到战士接连不断的攻击。嗤嗤两声，前胸和胳膊都被短剑划伤。吱吱声中，胸口和胳膊迅速结冰，严重限制了布莱恩的行动。 猛地后退两步，布莱恩侧身翻滚，同时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后扔去。“嗒”，石块敲击在山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战士在瞬间失去目标，他侧耳倾听着。无奈布莱恩屏住呼吸，山上只余树叶被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布莱恩悄悄后退，退到崖边的乱石堆上。刚想施法，远处砰的一声枪响，布莱恩猝不及防，不但法术被打断，而且发出呀的一下叫痛声。 法术被打断的反噬，让他脑袋疼得就像有几万根针在里面乱扎乱搅，即便他的意志力再强，也不禁捂着脑袋哼哼起来。 战士哈哈大笑着踏步上前，手中短剑周围雾蒙蒙的，全是霜和雾气。才走几步，笑声变化作短促的抽吸。 不远处的刺客龇牙咧嘴地站在那里，眼睛已能睁开，只是眼睛还红红的，可见灼伤有多厉害。他跌跌撞撞地靠近还在哼哼的布莱恩，中途被石块绊倒无数次。当他终于摔在布莱恩身旁时，布莱恩的哼哼声都快停止了。 “你怎么样了？”刺客摸到布莱恩脑袋的位置，还未完全聚焦的眼睛瞪着他直吼。 “还能怎么样？你来试试法术被打断的反噬！感觉比死还难受！”布莱恩晃晃脑袋，强忍头疼站起来，脸色一片灰青色。远处枪声再响，布莱恩不由自主地向前飞了一段距离。 “咳咳咳。”布莱恩低声咳嗽着，一块块冒着寒气的血块喷出，让他的脸总算恢复了点人样。“痛死我了！”他摸着后背衣服上的两个窟窿，那里有两片青紫的地方。“你眼睛恢复了没有？山下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咱们！” 刺客跌跌撞撞地来到布莱恩身旁，把他扶起来，道：“差不多了。” 布莱恩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战士跌落在地上的魔法短剑，蹒跚着向睡了满地的士兵走去。刺客明白他的意思，自顾自地从战士身上拔下涂了毒的匕首，再拾起另一把魔法短剑，小心地伸头向下望去。 砰，又是一声枪响，刺客面前的土堆上飞溅起一团灰尘。刺客眼睛都没有眨，继续观察着下面。 “怎么样了？”布莱恩拿着一个手雷爬过来，同时示意后面的士兵已经搞定。 “人很多！不清楚还有没有觉醒者。不过我建议赶快离开这里！”刺客刚说完，刺耳的破空声已呼啸着传来。 “该死！”两人齐声大叫，飞快地扑到乱石堆中间卧倒在地。榴弹在崖顶的士兵中间炸开，殉爆的声音轰隆隆地响成一片。 “他们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联邦不是把这些玩意儿全都销毁了吗！”布莱恩大吼着，可是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刺客晃掉满头的灰层石块，看着下面的树林子喝道：“跳下去，否则死定了！” 布莱恩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把后腰，只摸到湿漉漉的水渍——魔法药剂全完了。他偷眼一瞧，这里距离下面树林并不高，再加上树顶缓冲，绝对不会受多大的伤。 第二轮榴弹来袭，两人再不敢多想，双腿一用力就翻下山崖。两人大叫着下落，耳旁嗖嗖嗖的子弹飞过的声音络绎不绝。 布莱恩确定了一个狙击手位置，拉开手上的手雷就扔下去。爆炸声响起时，他已落到茂密的树冠上，啪啪的树枝折断声接二连三响起。布莱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像被群兽用力践踏，落地的那一下更像被巨龙一脚踩到地里的感觉。 他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一手用力地揉着背部。刺客就落在他身旁，不过刺客的技艺把他落地时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刺客拉着布莱恩躲在几株树后，开始回忆他在崖上看到的狙击手位置。布莱恩缩在树后，看着左手的短剑连连叹气，魔法师的尸体还在上面，尸体上至少有一枚魔法戒指，或许他的实验室里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法师的尸体没有被炸到，而且实验室也没有受到损伤。 刺客在林木的缝隙间瞅了几眼，接着对布莱恩轻声道：“跟着我，但别太近！”说完他便晃身躲进一出阴影，然后再躲入下一个阴影，如此缓缓前进。 布莱恩同刺客相比，就显得笨拙得多。他还是躲在影子里，不过影子还是影子，人还是人，普通人稍微用心就能分辨。而刺客呢，人和影子混作一团，若不是刺客告诉布莱恩他的位置，布莱恩根本无法区分。 看着刺客偷偷地潜入一棵树下，一眨眼间就上了树。接着一个浑身插满了树叶的人从上面摔下，再没站起来过。就这样，刺客轻松地解决了外围所有的狙击手，开始向几队人马埋伏的地方潜去。 “你的魔力还有多少？”刺客拿着匕首在前面开路，突然回头问道。 “大概还能放几个一级魔法，怎么了？”布莱恩低声回答。 “够了。”刺客点头说：“这几队人现在要么聚在一起，要么已经逃命。你的魔法杀人速度快，总比我一个个地解决好。” “不可能！”布莱恩急道：“子弹的威力足够干扰我正常施法！” “你只管施法，有可能威胁到你施法的人我来解决！” 布莱恩无奈，只能试着聚集魔力。果然，受到法术反噬后，魔力的聚集速度降低，与魔法元素沟通也受到一定的阻碍。他散去魔力，叹口气随在刺客身后前进。 快走到山脚下时，刺客突然蹲下来查看泥地上和草叶间的痕迹。他压低身子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站直了道：“他们已经走了！” 布莱恩松了口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上的魔法物品和法师的实验室。“我得上去看看法师的实验室！”他坚持，甚至是固执地对刺客道。刺客正用两人的发射器发送编排好的信号：“发送信号！”刺客同样固执，只顾埋头发送信号。 布莱恩害怕林中还有觉醒者，即使万分不愿，他也只能留在刺客身旁。 抓耳挠腮的布莱恩好容易等到刺客发送完信号，迫不及待地要刺客同他一起上去。确定魔法师的死亡，是他们的任务。即便是刺客对自己的毒药很有信心，他也需要上去检查一遍。 崖顶上，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平坦的崖顶到处散落着人体的零碎，四散的黑红色rou块有些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人的哪一部分。四处都是黏稠的血液，炸出个大坑的地方更是积满了暗红的鲜血。布莱恩皱着眉头走在被血液染红的崖顶上，寻找着记忆中的魔法师。在堆满乱石的崖壁洞xue前，布莱恩找到了法师的一只手——正是带着魔法戒指的那只。而刺客，则在崖顶的另一端找到了法师的头颅。 搬开挡着洞口的石块，布莱恩进入法师的实验室。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发现笔记或者魔法书之类的东西，想来是法师带在身上，被炸碎了。布莱恩在石室里翻找一阵，唯一贵重的仅有一些秘银，他毫不客气地把它们放入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