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青煞
陈尸堂为了收尸而开办,所在古堡不倒一天,它的堂口恐怕永远没有关上的那一天,在年轻黑衣们下入树洞挖煤掘矿的一段时间里,却难得空置着,鲜少有人问津。 在这个节骨眼上,宫殿前石阶缝隙里因潮湿生出的青苔疯长,有花朵极不合时宜地盛开了,整个山头散发遍布着一股奇异的暗香。 堡里的大动作很快有了回音,陈尸堂骤然变得热闹非凡,一具具奄奄一息的染血“尸体”没日没夜地被黑衣大人们运输进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逼供,说是尸体也没错,一旦进去的那刻起,便可以视为是死人了,就算禁受不住皮rou和精神上的折磨,交代清了自身来历,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或许他们也知道,不为求生求死,只为了一个痛快了结,尽早从阴牢里的至极恐怖中脱离人世。 年轻黑衣们噤若寒蝉,他们还没有和自己的前辈,一样得到堡里的重用和与之相符合的才干,何况这件谋逆的反乱出现在他们内部当中。他们不无惊恐的发现,有相熟的人混在运进去的那些“尸体”中其中,已经不成人形了。 有些消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被传扬出去,那些“尸体”个个身具异象,这让他们在惊惧莫名的同时,也在背地里暗暗观察身边的人有没有长着这样的罪证,誓要将反逆检举,或许还可以从中得到点好处。 察尔的奇怪从那时候开始之前就显露出了端倪,所以姬歌并未多想,只道他是时过境迁,短短半年身边的一切都产生了剧变,他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称王称霸,无所适从罢了。 姬歌自从那夜在后崖上和察尔较量过后,就一直很热衷于和他切磋,两个都是气血强盛的年轻人,经常手上不能轻重自如,点到即止,每次都会落下不轻的伤。 今天的察尔却很心不在焉,一个恍惚就被姬歌重重掀飞吹去,“咚”的一声,后脑勺与脚跟一起重重砸在铁硬的地面上,飘散的灰尘高高溅起。 姬歌收起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和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战斗有助于彼此精进,他们间的切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察尔这次不知怎么了,拳脚无眼,居然三番五次的走神,简直是疯了! 如果不是自己见他神色有异,临时收回了几分力气,察尔胸口失守,格挡不及,真若是被自己打中,即便不死也要躺床上几天。 察尔双手大张默默躺在地上,和灰尘不分你我,像真的遭受了重创,没有立即起来,脑袋嗡鸣中,他的银色眼眸里升起莫名的黯然。 见察尔这幅丢了魂似的诡异模样,姬歌眉头皱得愈发紧,上前把他拉起,在身子被姬歌扶起来之际,察尔抓住姬歌的手,把一个东西套在了他的大拇指上。 姬歌低头一看,竟是那只褐黄色的扳指,里头蕴藏了一式叫做瞳术的修炼之法。姬歌现今还有时会修行,始终没有放弃,饶是如此,他也开始怀疑勤是否真能补拙? 姬歌经常吃这个上面的亏,落到这个田地,也是有着此中的原因。他自以为一切已经改变了,但无奈的是在姬歌有了霸道强横的黑气后,悟性和天赋似乎也没有打算重新眷顾他,修炼起来极为缓慢,改变几乎不可察觉。 “这是?” 姬歌不解其意,望向那双银眸,这只扳指是察尔的宝贝和秘密,他曾经还于察尔,现在又要交予他手,是出于什么念头。 但很遗憾,姬歌并没有从察尔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察尔低垂着头,沉默不言,一步一步走远了。 失魂落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中,姬歌心头却有一抹阴影蓦然扩大,想起了有关的传言,反复印证,然后摇头否定。 银发银眸也不只他一人,姬歌就曾经见过银色眼眸,黑衣人中银眉白发也绝不仅有察尔,至少当初引路人摘下兜帽的匆匆一瞥里也是如此。 不过在堡中,两者皆具备的好像便就独他一人,但若是连发色瞳色都能当做是异象是罪证的话,堡里怕没几人是清白之身。 姬歌还是不愿相信,不管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察尔,还是现在这个令人畏惧三分的白眼儿,其中哪一个是出自和骷髅古堡对立为敌的某个神秘地方。 从一开始闯入他的世界,就别有目的,就别有不得已。 他劝自己说察尔全是因为野心难以实现而苦闷不已,到头来,倒像是为自己找着开脱的借口。姬歌冷静思虑过,决心把察尔的于他有愧当做是他立身的助力之一,没有掺杂其他多余的情绪,察尔如果卷进去,自己可能也会被牵连着受到怀疑,而自己不巧,正好是心底有鬼的那个叛逆。 风波终会逐渐平息,接下来,察尔出人意料的大胆行动让姬歌吃了一颗安心丸。 他召集人手,趁着年轻黑衣内部人心不稳之际,猝然出击,连着打垮了数位后起之秀,让人再次回忆起那个笼罩银眼噩梦下的时候。 姬歌听到消息后,不顾伊芙的极力反对,也赶上参与其中,决定助他一臂之力,并肩而战,完成当初的承诺。 姬歌毫不留手,奋力厮杀,打出了一片赫赫的凶威,每次结束时,浑身的衣物上下如浸泡在血当中过一般。为察尔攻城拔寨,行动中作为最尖利刃的姬歌,当拨首功,杀到很多人惊怖不已,几乎丧胆。
这是姬歌在明面上第一次动用杀意,曾对姬歌恶语相加、心头暗暗辱毁过的己派众人不禁顿时失声,目光骇然,才醒悟到察尔为何要第一时间招揽花奴,花奴不仅不像他们猜想中那么柔弱,鬼怪般的身影收割生人性命的速度堪比屠夫,在场中少有一合之敌。 姬歌在浴血奋战间,气血翻腾,头上冒着白气,杀到忘我,不由便挪用了半截所传法门。他清楚看到自己横行其间,手下每杀一人,就有一缕青烟从尸身的头颅上慢慢钻出,一点一点朝自己这边凝聚过来,形成战煞。 只有他自己可rou眼看见这些邪狞的青色战煞,环绕着自己身躯周遭,其他人好像浑然无所察觉,由极淡的丝丝缕缕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雾团,怵目惊心。 他动作更快,像是加快了数倍,两耳能听到风在灌入呼啸,而在他的眼睛里,旁人的动作愈慢,却又像放慢了数倍,滞缓迟钝,仿佛四肢泡在水中。 这一快一慢,便造就了无边的杀孽。 等到眼前望去再无一个活人的时候,他神智中才有了一丝清明,暗骂道该死,在脑海里虚设幻想的敌人演练过那么多次,到头来却还是差点克制不住自己停下手,从半截那头辛苦得来的守心窍决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姬歌头晕目眩,这时才感到滔天的乏累汹涌上来,咬破舌尖才不致于当场昏死过去,他微微俯下身子,竭力遣散那团纠缠在身畔的青雾煞气,弥漫的血色在垂下去的黑瞳里迅速消褪。 而身后的众人看待他的眼光已截然不同,惊惧大于敬畏,那个时候的花奴面目简直宛如邪灵,身手快到不可思议,每一眨眼就有一颗人头落地,他们兀自还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还好不是他的敌人。 然后察尔一鼓作气,展开多起数十人的大规模拼杀,找到当时阻碍过他手脚的人的头上,想要彻底除去铁奴,一雪前耻,以血来清洗昔日的怨结和近日的失手。即便有姬歌半途加入,但他后来不敢轻易用煞法,两边人数差异极大,敌方在新旧冲击和淘汰下又不再是当时的乌合之众,伤亡惨重难免,却压根连铁奴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察尔一众半年休整过来的元气再次受到沉重打击,察尔很是信任,对他言听计从的那个叫凶真的大汉也挂了多处伤,短时间内,他们连自保都十分堪忧,很难再说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