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河边那座城_第二十八章姐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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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姐妹花 一样的月光，照着不一样的地方。在相水河畔，当然没有澳门海边那样浪漫。今晚，小丽与她的男友张小伟来到相水河边并不是为了赏月，而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一个严肃且严重的问题：他所在的那家私营企业停产了，面临倒闭，工资没有着落，但房贷必须按月支付，怎么办？ 小丽向河水中砸了一块石头，对男友抱怨说：唉，张小伟啊张小伟，你当初怎么就对这家企业的情况也不搞清楚就进去了呢？现在好了，面临关门倒闭了，老板就没有什么自救的措施吗？ 张小伟一脸愁容：市场情况变幻莫测，谁也不是神仙啊。我当初进这家公司的时候，它还是好好的。再者，中途又增加了两个老板，现在一共是5个老板，龙多不发水，人多难心齐呀。 “那——你怎么打算？能上别处去求职吗？” 张小伟拉着小丽的手，边走边说：也只能另谋出路了，我正在联系其它企业。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制造业普遍不景气，服务业人力成本高涨，但我们男生反而没有竞争力。现实的问题是，我的房贷必须按时支付，所以我准备卖掉那辆电动车，付这个月的房贷。下个月，准备向父母开口借钱。小丽，我现在内心很沉重，觉得对不起你。也很惭愧，很自卑，在你面前无地自容。 小丽站住了：不能这么说，小伟，当初是我mama逼着你买房子的。当初我们若是不买房子，现在就应该没有任何经济压力。 “唉，你mama也是为了我们今后的生活考虑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无能啊。” 小丽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着圈圈说：问题是，我mama，她后天要来我这里。 “是吗？你mama说没说要见我呢？” 小丽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我妈说，要去看看我们的房子，一起把装修方案定下来。 “啊，你妈对房子的装修也要管呐？” “不光是装修，还有家具、家电，我mama说都要一起定下来。” “那——”张小伟感觉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怎么办呐？怎么办呐？” 沉默。空气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只有相水河的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向北流去，永不停歇。 “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小丽犹豫地说，“干脆，把房子卖掉算了？” “什么啊？小丽，你忘了你妈说过的，没有房子就不同意你跟我谈朋友？你，你为什么会想到卖掉房子？” 小丽也在地上坐了下来：房子的首付款是你父母出的钱，多少？20万呐！这笔钱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次见到你父母，我都像欠了他们的债一样，不敢正眼看他们。唉，你说，今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呐，怎么过？ “那你说，卖掉房子，你mama不准我们两个来往了，那又该怎么办？”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她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们不是已经在恋爱了吗？” “话虽这么说，小丽，可是若你mama不同意，我心里也没底呀。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对吧？你22，我26，都已经不是爱冲动的年纪了，应该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小丽不悦地撅着嘴：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成熟，爱冲动？ “不是，不是说你。” “卖掉房子，租房子结婚，这也很正常。没钱买房的大多数人都是租房住的，这个问题难道很复杂，需要深思熟虑吗？” “这个——要不，等你mama来了，再一起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好吧？” 小丽的嘴撅得更高，“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喂，你一个男人，怎么比我还怕我mama？我本人都同意卖掉房子了，你还那么怕前怕后的，这算什么事啊！ 她说话时，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像是胸中的情绪压抑不住，快要喷发了。 张小伟怔了一下，心里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来缓解当下的情势。这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电动车启动的声音，接着便是电动车开动的声音——他觉得那声音自己很熟悉。 “坏了!那是我的电动车！”他猛然醒悟，发现有个黑影把自己的电动车骑跑了。 小丽急问：你的电动车不是有锁的吗？ “天呐！我忘记拨钥匙了。” …… “金玲粉馆”每天按点开门、关门，像一个精确的时钟。 今天，店子刚一开门，迎接到的并不是顾客，而是金玲的儿子。 “喜子？喜子！”小丽惊讶地叫了起来，“金玲姐，快来看呐，是喜子来啦！” 金玲一阵风似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在门口一把抱住了喜子：喜子！真是你啊！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喜子手指着不远处的爷爷的背影：爷爷送我来的。 金玲看见了公爹，就喊了一声：爸！你进来呀。 她公爹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他戴着口罩，没说话，脚步不停地走了。 金玲看着公爹的背影，心想：这么热的天气还戴口罩，他这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来，毕竟法院的法警可能随时会捉了他去拘留啊。 喜子的到来，让金玲喜出望外，平时脸上的沉闷表情一扫而光，换上了灿烂的笑容。甚至，她还嘴里哼着曲调，拉着喜子的双手，在屋子里跳起了华尔兹，那神态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而喜子倒像是成了她的一个儿时玩伴。 小丽在一旁看见金玲的情绪变化如此巨大，自己也在心里激动起来，眼里已是泪光闪烁了——小丽这是被感动了。 小丽看见厨师进门来正要跟金玲说什么事，小丽马上示意厨师不要出声，然后拉着厨师到门外，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准备替老板娘去采购，想跟她说一声。再说，我身上没带钱呀。” “你去吧，钱，我这有。”小丽一边说，一边摸口袋，哪知她只摸出了几块零钱。 小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昨天夜里她已经把自己身上的钱给男友张小伟了。当时张小伟的电动车被人偷走，小丽只得给他钱坐出租车，顺便还给了他近期的生活费用。尽管如此，这个月的房贷还要靠他父母支持了。 “我身上也没钱，你还是向金玲姐去要吧。”小丽对厨师说了一声，示意厨师进屋去，而她自己却站在门外，独自发呆。 此刻，小丽在心里猜想着张小伟向父母开口借钱时的情景，他会怎么说？他的父母又会怎么说？他父母会不会摇头叹息——因为他们也并不富裕？还有，他父母会不会感到资金压力难以承受，并且责怪儿子交了这样一个难以满足的女朋友，还没过门就把男方的家底都掏空了？ 一想到这些，小丽就想找个地方去好好地哭一场。 时间已是将近早上7点，粉馆里陆续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来吃早餐了。厨师采购去了，金玲要照看喜子，小丽就格外忙些。 店里来了两个年轻漂亮的性感女子，一个短发、一个长发，她们一边吃着米粉，一边聊着—— 短头发的说：这两个老板也是，一大清早就让我们起床走人，害我睡都没睡够。起这么早还得吃早餐，身上又要多长出一两脂肪，嗨，没劲。 长头发的说：得嘞，你一个晚上本来就是要睡觉的，有人免费给你房间和床铺，还让你享受了，并且还要给你1000元包夜费，这还不够意思吗jiejie？ “怎么啦，姐们我也不是白拿他1000块的。要说享受，男人是百分百的享受，我们那是10%的享受加上90%的难受。” “那要看运气，如果碰上好的、帅的、又大方的，那叫一个爽啊。如果碰上一个老的、丑的，那就亏大发嘞。但是，你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是客人挑选我们，不是我们挑选客人。” “哟，你倒是能够自我安慰。” “我说呢，你那是自我矛盾加上目标冲突：难道这世上还有既不要任何付出，又能够大把进钱的事？醒醒吧。” “那倒也是。”短头发的似乎同意了长头发的观点，“姐们没有学历、没有尊严、也没有高大上的家庭，但是至少我们还有钱，对吧？” “对啊，有钱就好办，至少我们的下一代不会再受穷。” “至少每年还能有个几十万的进账。” “至少能够一边享受一边赚钱。” “至少能够回家乡去过体面的生活。” “至少在城里买套房子那也不是个事！” “至少我现在就准备买房子了。” “至少——姐们，你一口气至少说了4个至少了。” “姐们我乐意，至少我还想再说几个至少！” 她们越说越兴奋，乐不可支的样子。 小丽从她们身旁经过时，听见她们说要买房子，于是她便敏感地注意细听她们的谈话。 那个短头发的说：姐们，你怎么今天说要回老家买房，明天又说要在城里买房？你到底打算在哪里买房啊？ 长头发的笑道：姐们我乐意，在城里也买房，在老家也买房。反正将来儿子要买房，不如现在乘着有钱，买房养老。 “呵呵呵呵，你太夸张了吧姐们，你才21岁就急着养老的事？再说呢，你既然都打算生儿子了，不是说‘养儿防老’嘛？” “你醒醒吧姐们，‘养儿防老’那是以前好吧，现在是‘养儿啃老’好吧，儿子不把你啃个精光那就算你命好呐。” 小丽听了她们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但眼看她们碗里的米粉快吃完了，小丽想听她们继续说下去，于是小丽就主动倒了二杯水，送到那两个美女桌子上，说：两位美女，请喝水。如果你们想喝茶，我可以给你们泡茶，免费的，要吗？ “哟，有茶？那就来两杯吧，谢谢你啦。” “不用谢。”小丽的性格本来就开朗，有点“人来熟”，加上在餐饮行业得到了锻炼，就更善于结识陌生人了。 就在小丽给那两位美女上茶的时候，粉馆的常客李忠和古建家进来了，他们正好看到，李忠便好奇地问：“哟，小丽，是你的同学啊？” 小丽用玻璃杯给人上茶，李忠误认为那不是一般的客人，所以有此一问。 “李总早啊，这是两位客人，不是同学呀。”小丽解释说。 “那——我经常来的，也从没见你用玻璃杯给我泡茶呀。”李忠故意装作不高兴。 小丽觉得不好解释，就用女人的杀手锏——撒娇来对付李忠：呀哎李总，我都跟你说了这是两位客人嘛。我刚才听她们聊天说买房子的事，觉得有趣，就送茶喽。 “买房子？”李忠和古建家坐了下来。 小丽在潜意识中是想说给有心人听：对呀，我有房子打算卖掉的，但又在心里舍不得，就像那首神曲。 果然，在场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小丽。 “你有房子要出手？”李忠问了一句。 “是呀，李总有兴趣啊？” “我还真是要买房，但是，我们集团公司是做房地产的呀，有内部价的员工房。而且，房子正在施工建设当中。” 李忠这一句话，让小丽失望了，不过，却意外地引起了那两个性感美女的注意。 “请问李总，楼盘在什么位置啊？”长头发的那位问了一声。 李忠对她们打量了一番，说：嗯，没见过的，两位好漂亮呀。你们想买房子？我们集团公司开发的楼盘，离这不远，‘光辉岁月’听说过吗？ “哇塞！‘光辉岁月’？发现大量银元宝藏的地方？”短头发的那位表情有点惊讶，“李总，那是你们公司开发的？网上有消息说，最近那里还要搞寻宝活动，是那里吗？” 李忠对她们做了个“Ok”的手势说：Yes！相当Yes啊。 两位美女互相低语了几句，然后，短头发的又问：李总，请问你们公司要不要兼职做楼盘销售的人呀？我们可是有大把的客户资源呢，怎么样，能和公司销售经理面谈面谈吗？ “哟，你们——”李忠又对她们打量了一番。 长头发的那位对李忠抛了个媚眼，阴声柔气地说：李老板，我觉得你有些面熟，应该在哪里见过的吧？能不能发张名片给我，交个朋友嘛。 两个美女见李忠在裤口袋里面摸名片，知道机会来了，就各自端着茶杯走到李忠和古建家的桌前来坐下了。 长头发的那位接过李忠的名片说：认识一下，我叫杏子，我jiejie叫桔子。 “啊哈，都是水果？”李忠笑了。 桔子看了一下李忠的名片，不解地问：李总，你们到底是拆房子的还是建房子的？怎么叫做‘拆迁事务有限公司’呢？ 古建家解释说：美女，我们是一家集团，有开发公司，有拆迁公司，还有投资公司呐。 “是集团？难怪啦。”杏子说，“我们如果给公司销售房子，那应该可以算是员工，也应该可以按内部价格买房子吧？” “哈哈哈哈，你们这么快就成员工啦？”李忠笑道，“不急嘛，等你们跟公司销售主管谈过之后，再说下面的事情吧。” 这时，小丽端了二碗米粉来，李忠和古建家就接过吃起来。 杏子反应机灵，马上在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丽：美女，这些米粉都归我买单，给你钱，不用找了。 “啊，这也太多了吧？”小丽拿着那100元钱，感觉有些为难地望着李忠。 李忠见此情景，心想若是工薪一族，不会这般出手阔绰的，加上她们举止任性的神情和性感着装，他便猜到了几分，就说：小丽，这钱你就替老板收下吧，她们不在乎这点钱的。 待小丽走开之后，杏子便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盒外国牌子的香烟来，点燃了一支。从她口中吐出的第一缕烟雾，就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圆圈。这情形，好像是有意向李忠表明身份。 杏子见李忠在埋头吃米粉，就干脆摊开了说：李哥，我们姐妹是出来混的，希望以后请李哥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李忠低头吃着米粉，含糊地应了一声。 杏子见李忠似乎没什么反应，就向他进一步挑明身份：李哥，你知道吗我们就是传说中的‘三无’人员：服务无可挑剔；姓名无可奉告；价格童叟无欺。 李忠抬起头来，半开玩笑地说：喂，我怎么听说还有一“无”：事后无法联系？ “没有啦。”桔子不解地说，“现在有QQ，还有微信，手机联系也很方便呀。” 杏子在桔子头上削了一掌：你傻呀，人家李总这是责怪我们不给他留个电话号码，对吧，李总？ 李忠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姐妹花。 “耶！”杏子和桔子得意地互相击掌，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像两个天真无邪的中学生。 这时小丽正好经过桔子身边，桔子友善地说：小丽，你不是说有房子要出手吗？也许我能帮上忙哩。 小丽问：你怎么帮啊？你要买？ 桔子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部名牌手机说：我有同城的ＱＱ群，还有微信群，可以把你的信息直接放到群里去，怎么样？你说内容，我现在就帮你做。 杏子则拿出了更热情的态度：小丽，我正好要买房，你的房子如果合适，我们可以商量商量啊。 粉馆里客人越来越多，快要到早餐高峰时间了，小丽就对李忠说：李总，我现在忙不过来，要不你先带她们去对面咖啡馆坐一下，我忙完了再过去，好吧？ 李忠正好吃完了，站起来说：好的，没问题啦。 金玲看见李忠要走，就拉着喜子追上前去说：李总，麻烦你带喜子去咖啡馆玩一下好吗？等我忙完了再来接他。 “好的好的，没问题啦。”李忠转对喜子下达口令，“喜子小朋友，听我口令，向右——转，齐步——走！１-２-１，１-２-１！” 杏子和桔子也乐呵呵跟在后面，追着李忠出门去了。 小丽原本是站在厨房窗口边等着厨师递出来的米粉，她却被杏子和桔子所吸引，望着她俩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羡慕不已。 “小丽，做事！”厨师大吼了一声，把小丽从痴呆状态中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