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休戚与共(第一更)
正德朝和大明历代天子不同。 其中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弘治天子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儿子。 张太后可不傻,许多人她见识得多了,天子几乎是生在蜜罐里的,哪里能跟那些身经百战,从出生开始就闯过独木桥的大明精英相比。 说难听一些,人家卖了你,你说不定还开开心心地给人数钱呢。 可问题就在于,是人就有私心,也正因为如此,虽是张太后贤明,却一直纵容着朱厚照,历史上的朱厚照蓄养了八虎,还收了一百多个义子,这些人弄得朝野怨声载道,可是张太后却不出声,这是为何? 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张太后很清楚,朱厚照的这些义子和身边的宦官是完全攀附在朱厚照的身上的,荣辱与共,朱厚照一旦驾崩,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些人虽坏,却是忠心耿耿,一切都会为皇帝考量。 因此,从某种程度来说,在小皇帝‘昏聩’的背后,也有张太后自己的盘算。 叶春秋救了夏皇后,救了太子,和朱厚照的关系又是匪浅,从大同回来的路上,朱厚照竟还与他结了兄弟,这本来也是胡闹之举,可是张太后却是有着更深远的想法。 宗室是不可信的,因为宗室流淌着的是皇家的血液,随时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外朝的那些人,大致也不可信,他们各有各的盘算;刘瑾这些人,倒算是忠心耿耿的,可问题在于,这些人的逼格太低,没前途,说难听一些,就是做事不漂亮,会滋生出许多的不满。 叶春秋自救了太子开始,就已与天子和太子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现在陛下和他认了兄弟,张太后心里自有计较,他希望朱厚照的身边有个稳重、聪明、能干,又与朱厚照休戚与共的人;这个人除了叶春秋,似乎也寻不到别人了。 任何人想要害天子,谁能漠视天子身边还有一个与天子称兄道弟的人? 若说小皇帝和叶春秋结义,即便传出去,也是舆论哗然,天下人认为小皇帝又特么的胡闹了,既不会有人当真,大多也只是痛骂一顿,骂皇帝的,骂他叶春秋也跟着小皇帝胡闹的肯定也会有。 可是太后要收个干儿子,就全然不同了,谁敢认为这是开玩笑,或者说这是胡闹? 叶春秋心中了然,皇家收义子,绝不只是胡闹这样简单,朱元璋收了二十多个义子,这是希望义子们为他打天下,借用义子来制衡那些开国功臣;而朱厚照在历史上收了一百多个义子……呃……这人就是个神经病,是吃饱了撑着。 太后显然为此事考虑了很久,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己的恩师觐见,突然变得忌讳莫深,和叶春秋决口不提此事,正也因为如此,自己的老爹刚刚从万年县回来,便立即入宫觐见太后。 甚至叶春秋深信,太后应该听取了许多人的建议,叶春秋甚至猛地想起,王华在上次见了太后之后,随即说要拜访故友,多半,连刘、谢、李三个阁臣也大多是知情的,甚至连宗令府那儿,也应曾有过磋商。 这么想来,似乎只有朱厚照和自己是傻乎乎的,一直被蒙在鼓里,叶春秋甚至想到了谷大用曾经给自己的暗示,种种的迹象表明,这绝非是张太后的冲动之举,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现在张太后让自己来拜见母亲,叶春秋反而有些懵了,他不由看向老爹叶景。 叶景则是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叶景已经认可了此事。 叶春秋这才上前,拜倒在地道:“儿臣叶春秋,见过母亲。” 张太后抿嘴一笑,她能看出叶春秋的迟疑,心里反而颇为高兴,若是叶春秋听闻此事就忙不迭地要顺水推舟的要认母,反而不太牢靠,从叶春秋的表现,可见认这个亲,他自己也有深思熟虑。 这年月啊,什么都不怕,怕就怕那种毫不犹豫的人,毫不犹豫的跟你认了亲,然后毫不犹豫的跟你翻脸。
一个懂得谨慎和犹豫的人,至少说明他晓得此中的干系,事先会想到自己该背负什么样的责任,而不只是想着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样的亲,认了才值。 张太后凤颜大悦,一脸笑意地看着叶春秋道:“你既认哀家为母,那么这先帝便是你的义父,先帝与哀家也没什么亲,哎,想当初啊,皇帝倒是个嫡亲的兄弟,叫朱厚炜,可惜早夭了,若是他能长大成人,现在也是你这般大了,不说这些了,既认了亲,哀家自然草了懿旨,昭告天下,此外有诸多繁文缛节,宗令府那儿也有许多的规矩,不过……这都不是你cao心的事,本来,是该赐你姓朱的,不过想到你的父亲呢,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哀家也就不夺人所好了。” 逐而她看向王华,道:“王卿家有什么说的?” 王华正色道:“娘娘厚爱,恩重如山,臣无话可说。” 张太后抿嘴而笑,方才对叶春秋道:“起来吧,地下凉。” 叶春秋起身,张太后又看向朱厚照,朱厚照下巴都像是要掉下来了,本来这认兄弟的事,他是不敢说的,怕挨骂,谁晓得母后早就料理好了,这不露声色之间,竟是遂了自己的心愿。 朱厚照反应过来,忙是笑嘻嘻地对张太后道:“母后……” 张太后却是正色道:“皇帝,哀家现在收了个义子,从此之后,这春秋哪,可就是你的兄弟了,你们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可记得吗?” 朱厚照喜不自禁地道:“是,是,儿臣晓得。” 张太后便道:“好吧,皇帝和春秋你们兄弟两个先下去,此事哀家还得和王师傅与叶爱卿再商议一二,这是大事,可不是你们那样的胡闹。” 朱厚照的脖子缩了缩,心里有些不忿,朕结拜兄弟就是胡闹,母后认义子怎么就成了大事?同样的事,怎会有这样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