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惹怒我,后果很严重
读书人,听起来是知书识礼的群体,可在这大明朝里,这又代表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发挥起来,是人人惊心。 说起读书人滋事,自太祖以来,可谓由来已久。 太祖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场面,可到了后来,由于士人的地位水涨船高,何况从前的读书人,大多都有生业,可到了明朝中后期之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随着社会越来越富足,读书的人越来越多,天下生员,有数十万之众,这还是考上了功名的,没有考上功名的,更是不胜枚举,偏偏朝廷所需的官职只有这么多,绝大多数读书人既无法从事别的营生,却又拥有巨大的特权,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拥有特权,且又游手好闲的人聚众一起,总是隔三差五的闹出事端来。 江南那儿,有一窝蜂的读书人将锦衣卫直接丢进河里溺死,国子学里,更是隔三差五总要闹出一点学变,若是遇到了什么争议极大的事,这些人也是毫不手软,有人振臂一呼,立即聚众数百上千,闹万事之后,便又呼啸而去。 偏偏这些人,比寻常的小民的斗争手段要高明得多,百姓若是活不下去了,扯起旗子,号称某某仙人,抄家伙就反;他们却是不反的,总是打着吾皇万岁,干掉jian贼,或是以打贪官污吏的名义。 如此一来,谋反的罪就难以坐实了,而他们所针对的人,往往只是一人,除了那成了众矢之的的人之外,其余的官员,没有任何影响,总不能整个朝廷都为一个‘jian臣贼子’去出头吧,思来想去,只好牺牲你了,于是这时候,宫中委派一个钦差,以青天的名义,顺势严惩这位被针对的大臣,再嘉勉读书人心系国家云云。 如此一来,读书人闹也闹了,不必承担什么干系;而朝廷呢,也得了一个革除弊政,气象一新的美名;唯一倒霉的,也就是那个惹了众怒的大臣了。 当然,也不是读书人反什么都不会有后果的,若是寻常的狗腿子,自然是照章办理,可若是他们运气不好,偏偏针对的是王振、刘瑾,甚至叶春秋这样的人,后果就不同了,厂卫一出,四处侦缉,总要一群倒霉鬼要被拿去杀鸡儆猴。 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些令人头痛的读书人,朝廷依旧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这其实也和朝廷本身有关,每一个高高在上的大臣,本身其实就是读书人,对于名声极为爱护,这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提携后进,如今你做了高官了,非但不提携后进,还想戕害读书人吗?你还算不算人了? 因此几乎每一次闹事,最终出来息事宁人的,恰恰是这些内阁大臣,还有各部的部堂,以及都察院的御史,即便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觉得读书人闹起事来没有道理,可谁敢出面斥责读书人呢?毕竟这士林清议,历来是偏向弱者的。 即便读书人没有理,你若是严惩了,士林那儿就少不得要骂你个狗血淋头,读书人即便是错了,退一万步来说,人家也是一腔热血,初衷是好的,你怎么可以如此呢,你还配做大臣吗? 不能容人,没有雅量。就意味着你睚眦必报,意味着你是酷吏,单凭这个污点,就足够让人家骂你十八辈子,令你永世不得超生了。后世的各种戏曲、诗文、话本里,你少不得成了丑角,各种扒灰、狗屁倒灶之类的脏水泼在你的身上,你一点脾气都没有。什么内阁首辅,什么吏部天官,别看现在风光无限,可你不是有后代吗?子子孙孙,都得为你蒙羞啊。 因而朝廷历来对于生员闹事,都是绥靖的态度,无论生员有没有错,都是一力袒护,即便宫中震怒,交代了厂卫查办,百官也大多是纷纷为之求情的。 可是今日,情况却是特殊,谁也料不到,一场风暴,矛头竟是直指以往清流们推崇的礼部尚书夏言。 叶春秋自夏家出来后,脸色淡然地进了仙鹤车,车子随即缓缓而动。 他的出行很是低调,外头的人难以看出这就是堂堂鲁王的车驾。 叶春秋安静地坐在仙鹤车的沙发里,看着水晶玻璃窗外,只见许多穿着儒衫纶巾的人三五成群,满带怒容的招摇过市。在远处,国子监的位置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偶尔会有无措的顺天府差役经过,可是并不敢拿人,一方面,是顺天府的人手不足,另一方面,顺天府尹怕也早有交代,万万不可伤了生员。
这顺天府尹,当然是怕承担干系的,现在人家针对的是礼部尚书,若是顺天府真伤了什么人,这矛头就必然会指向他了。顺天府尹也不是个蠢人,为了夏言,而成为千古罪人,千夫所指,甚至最后承担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何苦来哉! 如此一来,差役们就成了小媳妇,他们是左右为难啊,不能伤到生员,又要稳住情势,可是情势哪里稳得住?如今束手束脚的,连上前去制止读书人都不敢。 别看读书人平日里只会之乎者也,看起来斯文尔雅,可打了鸡血的读书人,三五成群的,就真敢揍人的,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贱吏罢了,人家是什么,人家是士人,你的背后又没人为你撑腰,打了你也是白打,伸冤都没处伸冤去。 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厂卫选择了按兵不动,厂卫不动,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制得住这些读书人? 怒气冲冲的生员,像疯了一样,先是国子学,接着意犹未尽,于是大呼一声,同去了礼部,过不多时,这礼部已是人满为患,声讨之声源源不绝。 礼部早已大门紧闭,里头当值的堂官和差役,个个都身如筛糠,听到外头的咆哮和呼喊,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很清楚,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一旦有人冲了进来,将会是什么后果,此时所有人的心里对那位夏部堂,满腔的抱怨和牢s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