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小白

    艾小白走出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人们从其中路过，笼罩上一层梦幻的薄纱。

    他行走在这梦幻之中，四周是满心雀跃的学生，脸上洋溢着解放的笑容，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话题无非都是关于高考一类的言语。直至前面马路的路口，他们纷纷分手告别，相约何时相见。

    一个人的背影，在夕阳下和成群结队的学生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孤独了。不过这也是早就习惯了的事情，早在高二的时候，他从学校宿舍搬回了家里居住，那时候班上大多数同学都是住宿生，所以他每天都得自己走这么一条路，不管风吹雨打，不管上学放学，他在阳光下的倒影都是一个人的身影，缓缓走过树荫，走过马路，然后向右。

    不过今天走到马路路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选择了左边的道路，这是一条和家里背道而驰的道路。

    他准备去买点东西，而左边的道路上就有一家不算大的商场。

    走进商场，从入口处拿了一个篮子，慢悠悠的在每个货品架停留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家里需要的物品。

    走到女性生活用品的区域时，他快步的走过，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额间，又倒了回去，眼疾手快的拿了一包卫生巾丢进了篮子里。

    “小白？”

    艾小白愣了愣，然后慌忙转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还穿着校服的安娜，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咳嗽了几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安娜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篮子里的卫生巾上面，脸上有些诧异。

    “这是帮人买的？”安娜抬起头来。

    “嗯，我家里还有个meimei。”艾小白傻笑几声，“你怎么在这的？”

    话语刚落下，他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挑选零食，也是立刻明白了，原来是小情侣逛商场来了。那个男生抬头之间也是看到了艾小白，怔了下，走了过来，“这么巧。”

    “是啊是啊。我先走了，得赶紧回家做饭了。”艾小白也不等两人回应，转身便迈开脚步离开。但是，走了两步，又是停了下来，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两人低语的模样，甚是亲密，愣了愣，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

    这个叫安娜的女生，是班上唯一一个和艾小白关系比较好的女生。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似乎非常喜欢长裙，每次只要是不用穿校服的活动，或者是在校外，总能看见她穿着一袭素色长裙的身影，是班上众多男生的首选追求对象。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生，能和艾小白这样一个作为班级毒瘤般存在的人有较好的关系，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艾小白还记得那是开学的第一天，他尾随着安娜进入了教室。在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可谓掀起滔天大浪，一众男生的目光都放在了安娜那一身白素裙和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有的人甚至十分流氓的吹起了口哨，想吸引起安娜的注意。而跟在后面的他，只是被人打量了几眼，就被当作路人甲甩到了角落之中。

    艾小白和安娜当时是最晚到班上报道的学生，而班级上也就刚好只空出了一张桌子，两人自然是得坐在一起了。不过在安娜坐下后，艾小白正准备坐下，却是被张徳权拉住，说他要坐这里。

    张德权是一个富二代，家里十分的有钱，父亲是做煤矿生意的，来学校的时候，威风八面，从一部陆虎车上下来，司机开门撑伞，那气势，可谓把逼装到了极致。不过这也都是艾小白在后面才得知的事情。

    艾小白当时见张德权拉住他，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说要坐这个位置，他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四周，发现的确有一个空位，应该是张德权先前坐的位置，便起身要将位置让出来。

    哪知安娜却是开口说道：“凭什么要把位置让给你？”

    艾小白愣了愣，张德权也是愣了愣，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的结果是张德权悻悻的离开了，留下一个怨恨的眼神给艾小白。见张德权离开了，艾小白自然是没有换位置，加上安娜刚刚的那句话语，也没有人会上来再让艾小白把位置让出来了。

    而那一天，艾小白接受了很多目光，有的嫉妒，有的疑问，有的好奇，不过艾小白都没有去理会，开学的第一天，他睡了一整天，连头都没抬起过。那些人对他更是好奇。一放学，一堆男生就前来搭讪，不过艾小白都是以语气词回应，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那些男生都在背后说他装模作样，殊不知其从初中毕业后，艾小白就一直是这幅模样，和不熟悉的人都不喜欢有太多的交流。

    之后的时间里，艾小白和安娜也是如此，在学校基本没说过话，除了一开始安娜问过艾小白为什么不认真上课而是睡觉，在他回答了一个累字以后，两人再无任何交流。

    直到两人的座位最后被班主任分开，安雨落旁边变成了一个书呆子的女生，苏凡旁边变成了一个书呆子的男生，也是如此，只有那两句简单的话语。

    不过，有一天，艾小白有些无聊的加了班上的班级QQ群，那时候，安娜是班级群的管理员，也是她同意了艾小白的申请，然后就加了他的QQ，问他是班上的谁，待他告知身份，两人聊了一会儿，至此以后，两人就成了较好的朋友。

    在学校，两人经常会呆在一起聊天，周末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玩。那时候，艾小白认为安娜是喜欢自己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喜欢安娜的，但是总鼓不起勇气告白，好几次话语到了嘴边都会变成闲聊的话题。直到高二的时候，安娜接受了别人的告白，也就是刚刚和安娜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叫做苏凡。当时，艾小白就懵了，这一懵就懵了好久，每天如同行尸走rou一般，直到后面恢复正常了，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有些自作多情了。也是从那时起，他和安娜渐行渐远，从亲密的朋友，变成了见面只有招呼的同学。

    其实，艾小白一直对安娜还不死心，但不死心归不死心，他是做不出去挖人墙角的事情。而且，就算他想挖，也挖不过啊，纸面实力就是一大差距。苏凡在学校人缘极好，又是篮球校队的主力队员，拥有着一帮兄弟和女粉丝。要是挖到了，女粉丝还好说，绝对会上门感谢他，但要说那帮兄弟了，估计上门就是一块砖头了。

    没有办法，艾小白现在对于安娜也只能是想想，等待着他们分手的机会，趁虚而入。

    ...

    随便买了些吃的，艾小白便出了商场，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在一个老旧的自建房小区，那里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出入的都是西装领带的白领，豪车更是随街乱跑。矮小而参差不齐的自建房小区在那里就像是一颗老鼠屎，充满了违和感。

    房子是母亲留给他的，一栋占地面积90平方的自建房，三层楼。

    艾小白在拥有记忆开始便在这里生活，从父母离婚到母亲因为忙碌而经常不在家再到现在自己独自一人生活，都是在这老旧的房子里度过的。

    对于他的父亲，他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只知道他是一个军人，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和母亲离婚，提着行李离开了。而他的母亲，一个印象中十分不靠谱的女人，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在自己上初中的时候，便因为工作而丢下自己独自生活，每隔三四个月才回家一次，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往银行卡打一笔生活费，偶尔来一个电话。

    艾小白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直到现在高中毕业，十八岁，成年了。所幸的是，艾小白他并没有因为这种环境变得叛逆而成为游荡街头的小混混。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处在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上课发呆，下课发呆，作业懒得写，成绩名列倒数前茅，像是一条在安静港湾随波逐流的小船。

    套用一部电影里的话语，“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艾小白就是这么一条咸鱼，没有任何的目标，更别说梦想了。

    但艾小白倒不觉得自己是咸鱼，他觉得活着就行了，反正现在有吃有喝。等到读完书随便找份工作，稳定了随便找个对眼的女人，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这样子了。

    他就是这样，有着很平凡的想法，看起来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却也的确是一个平凡的人。

    ...

    艾小白站在家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刚刚还火红的天空，现在已经被黑夜所覆盖，只剩下远处有着一点殷红。而自家二楼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亮起。

    推开大门，艾小白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尤优。”

    没人回应，他心想这小妮子一定又是在发呆。

    对比起艾小白上课的发呆，尤优的发呆那是更高的一个境界。坐在家里，看着天花板，双眼无神能待上一整天。艾小白时常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自闭症患者。但很多时候，艾小白在，尤优就不会处在发呆的情况里，会变成呆萌，时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闹出笑话来。

    尤优是母亲带回来的女孩，说是朋友的一个孩子，在这里寄住一段时间。而这所谓的一段时间，现在已经一年多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一起生活，尤优在艾小白心里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女生，不爱说话，也不出门，喜爱喝酸奶，很多常识都不知道。

    不过，对于尤优，艾小白还是挺有感情的，毕竟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陪伴自己，尽管对方不爱交流，看起来十分的无聊，但也让常年一个人的房子多了一丝生机。

    打开二楼客厅的灯，光芒骤然充斥整个空间。尤优穿着一套白色的公主裙坐在沙发的角落，随着灯光的亮起，落在天花板的目光也是看向站在门口的艾小白，眨了眨双眼。

    艾小白从袋子里拿出一排酸奶放在桌子上，无奈的说道：“你怎么不开灯？”

    尤优从沙发上下来，拆出一瓶酸奶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习惯了。”

    他无奈的挑了挑眉，顿了顿，“别一下子喝完了。”

    面对着艾小白的提醒，尤优那伸出去想要拿多一瓶酸奶的手，在秀眉微扬之后，又缩了回去，撇了撇嘴角，窝回了沙发角落里，双眸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小白将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好，看了看时间，感慨都这么晚了，便决定不煮饭做菜了。从柜子里拿了两人份量的面条，走进厨房里，将水倒入锅中，将电磁炉开起来。在等待水沸腾的时间里，他对着客厅喊道：“尤优，帮我开下电视，新闻台。”

    没有多久，就听到一声轻微的电视提示音，然后节目的声响在屋子里回荡着。

    “昨日，执行部对12区进行清扫行动，行动中约百名执行人员光荣殉职，而被清扫的异种数量也是有近百，死伤十分的惨重。现在转播现场情况。”

    艾小白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电视机上转播出12区一条街道如今的画面。四周的房屋崩塌，废墟之中，残肢和尸体随处可见，绝大多数地方都被染上点点殷红，惨不忍睹。

    胃里一阵翻滚，艾小白干呕了几声，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怪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转头看了一眼尤优，发现其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不由问道，“你以前在的18区，当初似乎是最严重的地方。”

    尤优抬起头来，半晌，说道：“18区现在应该都是他们的人了。”

    艾小白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了厨房里传出水沸腾的声响，连忙跑进去，掀开盖子，空气涌了进去，因为沸腾而升起的气泡，也是慢慢褪下。他将两个已经用冷水冲洗干净的面饼轻轻放入，发出嘶嘶的声响。

    伸出头去，看了看客厅里的尤优，蜷缩在沙发上，又恢复了发呆时的模样，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心中一片空白。这个女孩经常和自己提起18区，那个被人类规划为死亡区域的地方，她曾说过，她来自那里。

    这被艾小白当作了笑话，人类怎么可能生存在那种地方，那可是异种的乐园，那喜爱吃人rou，吸人血的怪物聚集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念头，那就是尤优如果是异种呢？那她不就可能来自18区了吗？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心中如同被爬进了一条虫子，在血管中蠕动着，又痒又痛。但是在下一秒，他就将这念头打消了，因为他看见尤优偷偷摸摸的伸出手抓向桌子上的酸奶，一副做贼的模样，张望了四周，然后在发现自己正在厨房偷看着她的时候，瞬间抽回了手，将目光投向远处。

    真是可爱！艾小白心想，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那种怪物呢，自己真是多想了。

    而此时，锅中的面已经软开了，散发出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