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星划过天际
在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的时候,他们同时认出了对方。 “没想到会是你这个家伙,不过今天命运将你交在我的手里让我了结你的性命!” 气势汹汹地大吼着,瓦尔德举起魔杖催动着大气之枪的咒文。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用绅士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所以连易晨的回复也没有理会就自顾自地开始了攻击。 而易晨本来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力。 毫无遮掩地骑乘着龙在空中高速飞行的话,光是张开嘴巴,寒冷的空气就呼呼地往喉咙里灌,更不要说想要说话了。 因此在紧抿着嘴唇奋力与瓦尔德纠缠的时候,易晨对于那个家伙还能若无其事地大放厥词感到非常地奇怪。 话说那个家伙貌似是“风”的square来着…… “所以结论是那个家伙为了能够好好的说话而特地用‘风’给自己加了个护罩吗?” “你丫的到底是有多喜欢耍帅啊!” 被这个结论弄得很不愉快的易晨猛地带动着法尔芙妮露,在空中跳动着不规则的舞步。 和刚才的对手不同,瓦尔德的实力非常强劲,被咒文聚集在一起的风像是如利箭般不时地从少年的身擦过,光是带起的风就吹得人脸颊生疼。 “这样子下去这个小子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了吧?” 瓦尔德这么想着,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因为不断地闪避而显得异常狼狈,但是到他开始失去耐心为止,那个家伙还好好地待在坐骑龙的背上。 不仅如此,那个小子还时不时地配合着他的坐骑龙用一连串的火球在天空中打得火光四射,莫名地有种此地正在举办焰火大会的错觉。 被这些烟花吸引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这些阿尔比昂的天之骄子们像是不屑一般,只是带动着自己的坐骑龙在两人互相追逐的空域周围游走。 在冰冷的金属护面之下,还有不少的人脸上正挂着嘲讽的神色。 对于瓦尔德这个人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感,原托里斯汀贵族的身份姑且不论,平时看上去也不讨人喜欢。 而他们本身对于这一次的作战,在抱有充分的信心的同时也表现出相当程度的不屑。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作战实在是和贵族的精神不搭边。 在这两种感情的驱使下,他们谁也没有出手去协助瓦尔德的打算。 要是连一骑都不能解决的话,他也就不配再做龙骑兵队的指挥官了。 何况谁也不想贸贸然地就闯进这片似乎正燃烧着的天空。 黑色的烟迹像是鞭子一样,重重地抽打在穿行于其中的瓦尔德的脸上。 这当然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却越来越令他怒火中烧。 毕竟连脸蛋带衣服都被熏黑的话,任谁都会感到不快吧? “可恶的东西。”瓦尔德喃喃自语着,原本就显狭长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努力地寻找着一击必杀的空隙。 这些阿尔比昂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也罢,像这样的战斗如果有人贸然插手反而会引起他的不悦。 何况他的猎物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了,那个家伙正努力地向高处飞去,看起来似乎是想脱离这个地方。 “怎么能让你跑了呢。” 带着低劣的笑容,瓦尔德毫不犹疑地追了上去。 这一次那个小子可没有偷袭自己的机会。 从地面上看去,那个火红色的身影盘旋着向高空飞去,火焰和浓烟被拖拽着,在他的身后留下螺旋的轨迹。 这条优美的曲线一头扎进了云层,于是就在那里中断了。 “没有用的。”瓦尔德心想。 今天并不是一个多云的天气,那个家伙躲不了多久。 他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魔杖,将杖尖指向了云团。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之后,瓦尔德又冷笑着轻轻地把魔杖变换了一下方位。 要想从云中冲出来偷袭他的话,这个方向无疑是最佳选择。 长长的杖身轻鸣着,在那之上缠绕着急速的“风”,随时可以发起致命一击。 四周变得越来越暗,并不仅仅是因为飞进了云层的缘故。 水汽在少年的脸上凝结,在他的双颊上划过,打湿了他的衣领,也冷却了他些许guntang的神经。 一旦暂时地从生死相搏的境地里解脱出来,恐惧与战栗就像是冷汗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毛孔浸透了全身。 易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见鬼!” 少年狠狠地抹了把脸,像是要把水汽连同自己的懦弱一同擦去。 “还没完呢!” ———————— “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面对着接连不断的的坏消息,马扎利意尼主教的脸色虽然难看,但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冷澈的自制力。 看着大臣们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地叹息。 他依然希望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这件事,但是当下他做不出决断。 罕见地,马扎利意尼主教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他年少的主君,但是他微皱的眉间隐约飘动着一丝忧虑。 “但愿殿下的决策并没有过多地受到那位的影响。” 在他看来,安丽埃塔对伊莉亚有些过于亲密了,即使是这样重要的会议,阿尔比昂的公主殿下也依旧被允许出席。 过于偏向阿尔比昂复国势力的话,在国内恐怕就会有不满的暗流开始涌动了吧? “不管怎么样……” “你们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安丽埃塔的声音丝毫没有动摇,这绝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能够说出的话语。 “我们的国土正在遭到敌人的侵略啊?在叫嚷什么同盟,什么特使之前,我们应该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时候,国民们可是正在流血阿!保护他们不正是我们贵族的职责所在吗?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自称为王族和贵族的?在 这样的危急里保护他们,这不是我们君临天下的前提条件么?” 没有人能够反驳,但是也没有人动一动。 “你们一定是很害怕吧。的确是这样,阿比昂是个大国,就算我们加以反击,也没有多大取胜的机会。你们不想充当反击的计划者,以免在战败后被追究责任吧?原来如此,你们就打算这样久延残喘苟且偷生下去么?” 一面说着,安丽埃塔一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既然是这样,那就由我来率领好了,你们几个就继续在这里开会吧!” “可是殿下,您现在是将要出嫁的万金之躯……” 回应马扎利意尼主教的话语的是一条迎面而来的纱巾。 为了便于活动,安丽埃塔把膝盖以下的裙子全部撕了下来,把它丢向了主教的脸。 “你自己去结婚吧!” 安丽埃塔高声喊道。 “我的卫士啊,到我这里来,跟着我前进!” 说着就从王宫的车驾上解下一匹独角兽的缰绳,翻身骑了上去。 这种时候,华丽的马车和她身上那身原本华美无比的礼服一样,都只是无用的累赘罢了。 马扎利意尼主教愣愣地看着手中抓住的纱巾。 就在刚才那一刻,好像有什么潜藏着的东西被从他的心底唤醒。 他很多年没有体味过这种感觉了。 尊贵地主教大人面色严肃地把这条纱巾慢慢地缠在了头上。 “各位先生们!马上骑马出征吧!要是让公主殿下一个人去了的话,可是延续到我们末代的奇耻大辱啊!” 没有一个人嘲笑他的失态。 同样的昂扬的感觉,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膨胀着。 ———————— “天已经这么黑了么。” 昏暗下来的天幕里,点缀着阿尔比昂舰队里用来照明的火炬,向两侧延伸开去宛如一条灯河。 这星星点点的光芒透过云雾映在少年的眼中,竟莫名地显得如此地宁静。 这短暂的安宁,不久便为火炮齐射时的硝烟与巨响所淹没了。 因为托里斯汀舰队的溃散而一度沉寂下来的炮火,这时候正对着新的敌人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威力。 “援军……么?” 虽然精神因此而略微地振奋,但是当下易晨的压力却并不因此而有所减轻。 瓦尔德正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要取自己的性命。 日光已经无法令对手炫目,而黑暗还不足以为他的身影提供庇护。 “唉呀,但是光亮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啊。” “……光亮?” “没有光,我们便自己造?” 这个胡思乱想的念头突然就闯进了脑海,但是只是片刻之间便深深地攫取了他的思维。 “还真是胡来。” 易晨为自己的想法而微微苦笑。 “呐,妮露。” “别问理由,但是等下我给你提示的时候马上把眼睛闭上,好么?” 法尔芙妮露优雅地晃了晃修长的脖颈。 瓦尔德眯着双眼,仔细地在天空中找寻着年轻龙骑士的身影。 他不会漏过一点蛛丝马迹。 在他的侧后方传来的振翅的声音。 好像是对自己的实力不够自信,那个骑士早早地就对准这边释放了火焰魔法,透过云雾能看到一团光亮正急速接近。 “不足为惧。”瓦尔德喃喃自语着,挥动着魔杖准备用“风”把这飘忽的火焰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吞没。 虽然这次的火焰看上去和一般的“火”不太一样,但是在他的“风”面前下场都只有一个。
不过就是明亮一点罢了……等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瓦尔德的心底萌生,令他原本细狭的双眼微微扩展了轮廓。 “不,不对,赶快把眼睛闭上!” 他的意识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身体却无可奈何地出现了延迟。 在“风”与“火”相撞的瞬间,他的视线被强烈的闪光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紧接着,他的身体便不可遏制地被重力牵扯着,翻滚着向地面落去。 “闪光弹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嘛……” 一面这么想着,少年一面甩手散去指尖赤炎的长剑。 在瓦尔德被闪光夺取视力的短短几秒钟里,少年俯冲而下,划破了瓦尔德坐骑龙的翼膜。 失去了飞行的能力的风龙哀鸣着向地面落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在两骑交错的那一刻,亢奋的感觉不自主地充实着易晨的神经。 “那是什么?” 安丽埃塔有些吃惊地望着天空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在那闪光的映衬下,年轻骑士傲然的背影深深地烙进了她的眼眸。 “那个旗帜是……” 即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易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面金色百合花的旗帜。 而在那一旁的,即使是在这被烟和火反复渲染过的战场上,独角兽那一尘不染的白色依旧如此醒目。 “安丽埃塔殿下……” 在那一瞬间,少年和少女隔着战场彼此相望。但是交错的视线只在片刻便各自投向了不同的方向。 如城墙般屹立着的舰列正把铁与火接连不断地倾泻到托里斯汀王军的身上,每一次的齐射都在地面上的阵营里挖出大大的缺口,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尽情地吞噬着前赴后继投入其中的生命。 托里斯汀的魔法师们在石山的缝隙里,往空中生成了许多个空气的障壁,撞上那些障壁的炮弹都纷纷碎裂散开。可是,其中有一部分炮弹还是会飞进来。每次被击中的时候,到处都传来各种哀嚎尖叫声,碎裂的岩石和鲜血四处飞散。 “见鬼……” “见鬼……” “见鬼!!!” 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做些什么! 如火焰般灼烧着的亢奋感沿着血管蔓延到全身。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会成功。 没有任何可信的依据,但是这一刻易晨就是这么坚信着。 是因为盯着炮火太久了么,他的视线里都充满着火焰。 而在他的双眼的火焰中正被灼烧着的,是敌人的旗舰—— “莱克星敦”号。 在双方震惊的目光里,年轻的龙骑士化作了一团火焰,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个身俯冲下来。 “没有用的。” 藉由易晨俯冲的路线推断出他的目标的阿尔比昂人都对自己这么说着,似乎充满着自信。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们本不用借着这样的话语来给自己打气罢? 一个火球从那个流星一样的身影里分离了出来,重重地击打在“莱克星敦”号舰首的甲板上。 被施加过“硬化”的橡木板承受住了这一击,但是第二发第三发接踵而至。 接连不断的火球像是一条细细的红线连接着渺小的骑士与巨大的舰船,不断地指引着骑士前进的方向。 在这连续不断的打击下,甲板上先是开始出现焦黑的斑点,然后这些斑点又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练成了一片。 在火焰从甲板上窜起来的时候,木质的结构终于在不堪重负的鸣响中轰然溃散。 水手们已经失去了救火的勇气,谁也不想挡在那个骑士前进的路上。 急速从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把“莱克星敦”号的舰首从第一层甲板直到舰底,像是纸片一样贯穿了。 受到这样沉重的打击,战舰的舰首猛地向下沉去,舷侧的炮火也因此失去了准头。 因为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整个战场甚至都因为这一击而沉寂了下来。 然而只是片刻,战火便以更加激烈的形式复燃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阿尔比昂的龙骑兵队。 带着被愚弄的愤怒,他们把这个孤独的骑士团团围住,发誓不让他走脱。 而骑士对这样热烈的欢迎却早就失却了回应的力气。 方才的灼热感像是潮水一般从他的四肢百骸里退去,逐渐收束在他的胸膛。 从前胸贯通到后背,温热的液体正肆意地流淌。 “唉呀呀,好大阵仗……” 易晨这么自嘲地想着,然后他的意识便连同他的身体一起,都快速地滑向了无底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