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与血交融之日

    脚下的质感和踩在积雪上没有什么两样。

    雪水带着猩红的色调在大力踩踏下飞溅而起。

    慌忙赶路的士兵毫不在意血水在身上留下的印记，只是近乎麻木地迈动双腿，跨过倒地不起的同僚，朝着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方向逃去。

    对联军而言，前半夜充满了混乱与恐慌。

    连日的胜利如同一味甜美的麻醉剂，令人沉浸在百战百胜的假象中不能自拔。当这个幻象终于被一举击碎的时候，在士兵和军官之间产生的动摇就是可想而知的了。从猎人变成猎物，从进攻的一方变成被进攻的一方，要一下子适应这样的转变，除非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才做得到。对于紧急从各处搜罗兵员的联军来说，想要收拾起这个混乱的局势实质上已经不可能了。

    仔细看去，各个连队的士兵已经乱哄哄地混在了一起，这是指挥序列已经崩溃的证明。

    单纯的突袭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虽然成功了的话也能制造出一定程度的慌乱，但是只要叛军的大部队没有越过城墙，这点小小的麻烦很快就会被平息掉。

    真正的问题在于同为联军的，驻守在靠西部城区的军队的反叛。

    不知道叛军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驻地靠近西大门的士兵，突然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在各个地方发动了突袭。

    兵营宿舍，粮仓，火药库，司令部，任何能够想象到的重要地点，在同一时刻遭到了叛乱部队的袭击。

    许多人还在为对方是不是友军而感到疑惑的时候就被杀死，其余慌忙逃离的士兵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甚至把从其它方向撤退而来的联军当做敌人攻击，制造出自相残杀的惨剧。

    与之相比，阿尔比昂王军的境遇要稍微强上那么一点。

    由于各部都得到了相当严酷的戒严令，在叛乱部队刚刚表现出攻击意图的时候，不少王军的指挥官立刻就做出了向“友军”开火的决定。由于国籍不同的缘故，阿尔比昂籍的士兵与来自托里斯汀和格尔马尼亚的部队并不存在多少私人友谊。这使得他们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比后两者更加坚决。抛去刚被突袭时的损失，接下来伤亡的交换比尚算可以接受。

    然而，他们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着秩序，不至于立即溃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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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起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的伊利亚在简单地对德·坡瓦奇将军的不幸表示哀悼之后，以理所当然的态度从重伤的温普芬参谋长手中接过了联军的指挥权。

    虽然如此，她此刻能够真正指挥的兵力，也只有驻扎在附近，包括了王军和联军残部在内，总统不到两千的一支残军而已。

    然而，已经在全军中弥散开来的悲观气氛却似乎并没有传染到她的身上。

    “无需恐慌，敌军加上叛变部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这么多的部队是没办法全部开进城里来的，狭小的街道也会抵消敌人的数量优势，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面斥责己方的失态，一面将残余的部队重新编成建制的伊利亚，手扶着长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么说道。

    最先被她的冷静感染的是王军的部队，从被迫背井离乡的流亡者中征募的他们凭借着对叛军的仇恨最早从恐惧中挣脱了出来，他们惊讶于主君的勇气，并且为自己之前的胆怯感到愧疚，因而迅速恢复了秩序。联军的残部也因为友军的沉着而士气有所回升，虽然仍然称不上高昂，但也算可以一战了。

    “那么。”少女望着领队的军官，“战况有多糟？”

    “城西的部队突然叛乱，现在北门和西门已经完全落入叛军的手中了。”

    “驻扎在那里的是洛萨连队和拉谢努连队？”

    “是的，殿下……”

    伊利亚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军官，可是他接下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夜暗的混乱之中，就算是最优秀的军官也没办法得到准确的情报吧。

    联军驻扎在城西的部队多数是临时从领地里征召来的士兵，虽然对他们的战斗力并不能报以太大的期望，但是庞大的数量却不能就这样忽视。全员反叛的话，再算上阿尔比昂叛军的残存部队，总数恐怕超过了六万。

    全军撤退已经不可避免了，但是就这样下达命令的话，一定会演变成不可遏制的大溃败。

    “龙骑兵，我们的龙骑兵还能联系到多少？”

    在说这话的时候，一个身影不可遏制地从少女的脑海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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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相撞，盔甲的甲片相互摩擦造成的响动。

    虚无缥缈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真实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啊？一面想着，少年一面本能地想要坐起来。

    耳朵里的金属音还在不断地回响着，可以肯定是近距离受到爆炸冲击的结果。他能记起的上一件事情是自己乘着法尔芙妮露在飞。

    啊……我被击落了，他想，但是我还没有死。

    摇晃不停的视野里，几个拿着刀剑的人正朝着自己跑过来。他感到这群人的呼喊中夹杂着贪婪的喜悦，而这股令人作呕的情绪正是冲着他而来。大概是觉得从自己这个“贵族”身上能够搜出许多的宝物钱财吧。

    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但长剑已经在跌落中遗失，于是他摇晃着抱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敌人，顺势带着他滚倒在地上。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不得不把身体的重量加在扼住脖颈的双手上。过了好一会儿，在敌人已经不动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

    后背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迟了几步才赶到的叛军的同伴，挥动着长剑重重地斩在了他的背上。

    盔甲很好地抵挡了斩击的锋芒，但这一下仍然令易晨眼冒金星。他赶紧向旁边滚开，并随即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破开rou体的声音，他便知道敌人的第二下攻击落在了他们死去的同僚身上。

    这个破绽对他而言就足够了，他仰卧着，而他的敌人已经拔出来长剑，正张着嘴嚎叫着要再次将剑刃劈下。少年动了动手指，一簇飘忽不定的火苗顺着那人的食道滑了下去。嚎叫声立刻就变成了凄厉的喘息，敌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拼命地用手指抓挠着喉咙，像是想把自己被灼烧着的皮rou扣出来。于是少年捡起了这把剑，用穿过胸口的一击了结了他的痛苦。

    ——而他的第三个敌人正要转身逃跑。

    所以他只好念动火球的咒文从背后杀死了这个敌人。

    “希望妮露不要傻到回来找我……”

    仅仅出于私心，他由衷地希望自己的韵龙伙伴能够远远地离开这片混乱。至于自己能否脱困，他倒显得不是很在意。

    又或者他对此早有打算。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方向，他把刚捡到的长剑送入了剑鞘，然后就朝着中央广场的位置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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