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尘封往事
杜齐维收住声不敢再哭泣，父亲可不希望看见他哭哭啼啼的样子。 随着普布扎西滔滔不绝的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渐渐明晰起来，原来，自从禁书事件之后，杜俊永作为一个屡教不改的改造对象，农场的保卫科对他的监管也严格了不少，早请示晚汇报是每天的必修课，所以，杜俊永的人身自由虽然明面上没有受到限制，但实际上是不可以随便串门的。 但是有一天傍晚，普布扎西记不清楚是哪天了，但就像今天这样的雨雪天气，杜俊永偷偷地溜了出来，神色慌张地敲开了普布扎西的房门，这可把普布扎西吓了一跳，特别是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普布扎西一时半会儿竟有些紧张。 普布扎西让开房门，杜俊永一闪身便跨了进来，随后便递给普布扎西一个盒子，恳请普布扎西务必帮他。 普布扎西拿着盒子如坠五里云中，搞不清楚杜俊永是什么意思，一时犹豫不决。 杜俊永似乎有些着急，像是担心被拒绝似的，赶紧又说道： “你先看看再决定，行不行？” 说完这番话，杜俊永一双殷切而又希望的眼神盯着普布扎西，紧张得直吞口水。 迟疑中，普布扎西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早年的普布扎西做过土特产生意，时不时会往返于印中边境地带，一来二往，倒也能够说得一些简短的英语，所以，打开盒子后普布扎西一眼便认出了钢笔上的英文“parkerpen。” 这是一支派克钢笔，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件“奢侈品，”普布扎西一时愣，难道杜俊永想用这笔置换些东西不成？真如此的话，那就没必要了。 普布扎西自觉这笔对他来讲没甚用处，拿给他岂不是浪费？他当即将笔退还给杜俊永，然后拿出些糌粑和牛rou塞给他。 “来，你把这些拿回去，那个笔我就不要了，”普布扎西cao着蹩脚的普通话说道。 杜俊永既着急又紧张，憋屈的脸色通红，连连摆头，“老普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来换东西的。” 这可让普布扎西犯难了，不是换东西那又是为什么？难道杜俊永也听说我会雕刻，想让我在这支钢笔上刻字不成？ “对对对，是雕刻，”杜俊永赶紧说道。 在马店子农场，谁都知道普布扎西做得一手好藏刀，藏刀除了钢锋要好以外，还得有一手细腻的雕刻技术，所以杜俊永提出这么个要求倒也并不意外，再则也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普布扎西没有往深里想，便满口应允下来。 普布扎西一答应，杜俊永便深怕他反悔，迅地从兜里掏出烟纸盒，在上面潦潦草草地写了几个字让递给了他。 普布扎西拿着字条愣了愣，平日里他都是雕惯了佛像、经文或者图腾类的图案，今日却让他雕刻汉字，虽然对雕刻来说，虽然图、文不同，却又异曲同工之处，但毕竟普布扎西认不认得这些汉字，懂不了其间的意思，雕刻出来难免会呆板生硬，反映不出当中的精髓，常言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普布扎西生性单纯认真，所以，搞懂这几个字的意思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 在杜俊永一番解释之下，普布扎西认识了这几个字“人正笔正。”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就是告诫做人要正直善良。 后来，就在普布扎西快要完工的时候，却突然听闻一个噩耗，杜俊永自杀了，而且，还特意在自杀之前，悄悄地在普布扎西放牧的毡房内留下一封遗书。 就是这封遗书，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因为杜俊永是“畏罪”自杀，普布扎西并没有将这封遗书作为证据上缴，一方面苦于不认识汉字，有急于知道遗书的内容，想伺机找人读读，另一方面，普布扎西又怕别人现，对逝者不利，所以普布扎西整天都将这封信揣在身上，小心保存着。 直到有一天，普布扎西有机会到邻近农场运草料时，这才有机会找到一位知青弄明白这遗书上的内容。 杜俊永在遗书上道出了实情，原来，杜俊永有一个meimei叫杜婷，因为受到他的牵连，杜婷没能够读上大学，这让杜俊永自责愧疚不已，自觉“罪孽深重，”对此，杜俊永却毫无办法，简单的认为与meimei划清界限就能消除自己的影响，所以，不顾meimei杜婷的反对，以死相逼让杜婷改名、宣布与他断绝关系才肯罢休。 杜婷执拗不过杜俊永的坚持，只得照做，然而心中挂念哥哥的杜婷仍然放心不下，这边杜俊永到扎莫不久，杜婷也便悄悄地跟来，因为她是女生，加之扎莫县卫生院人手不够，杜婷便被临时安排在扎莫县卫生院工作。 时间一长，杜俊永也就知道杜婷在扎莫卫生院，而且改名叫李婷，后来成为林逸恒的妻子、林宗翰的母亲，当然这些都是杜俊永自杀之后生的事情。 杜俊永尽管知道杜婷已到扎莫，可是为时已晚，无力改变现状，唯有与他拉开距离，所以，杜俊永从来都躲着杜婷，更别说联系，若不是这遗书上杜俊永亲笔留言，恐怕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听到这里，林宗翰只觉天旋地转，身上这支陪伴了他二三十年的派克笔竟不属于他，他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迷茫，心中的落空感渐渐漫延开来，整个人轻飘飘的。 “是这支吗？”林宗翰从身上摸出来那支钢笔，在普布扎西眼前一亮，惨淡地笑了笑。 还没等普布扎西伸手，杜齐维便一手抢了过去紧紧拽在手里，痛苦地哭了出来。 “呜呜……” 普布扎西接了个空，他将那只留在空中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在杜齐维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唏嘘不已。 “所以，禁书事件之后，杜俊永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再也不想拖累身边人，他谎称让我刻字，其实就是委托我将这支笔转交给李婷，留给他尚未出生的孩子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