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是物非
他把我送回府中之后便离去,我就在厅中坐着,等着消息。 三天之后,妙妙带来消息,说让我进宫。 我站起身子,却摇摇欲坠。妙妙扶住我道:“姑娘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等会还要跪很久……” “没事,”我摆了摆手,径自走向门外,边走还边问道:“谁赢了?” “五皇子。”妙妙低声恭敬道。 “那谢尽咏……” “是五皇子的人。” 听到这句话,倒还松了口气。 没想到是那个母亲出身寒门的,平时寡言少语并不张扬的五哥得了帝位。 不过,不幸的是,他是最不与我亲近的那位哥哥。 我上了车,进了宫。 父皇的棺椁早已送去了皇陵,这次进宫吊唁,我和几位后妃只对着那灵位跪拜号哭。五哥跪在前面,面色凝重,堂中剩下的朝臣,应当就是跟随五哥的人了。 谢尽咏也在其中,我能感到他的目光直直投在我的背上,而我此时,已经不想顾及他了。 “为什么只有灵位?”原本只有哭泣声的灵堂被我的声音填满:“为什么不能让我见父皇最后一面?凭什么?” “君和,你怕是哀伤过度吧?”五哥动也没动,用平静而冷漠的声音说着:“谢卿,君和身子骨不好,把她带下去,送回府中吧。” “我不回去!”我的火气冲了上来,大声道。 这时谢尽咏扯起我,要把我拉走,我边挣开他便道:“五哥,我不管是谁当皇帝,总该让我……唔!” 我的嘴被谢尽咏堵上,他扛起我便走,我这两日没休息好,忽的头朝下,血气上涌,一时迷糊了起来。 过了一会,好像走出去很远,他将我放了下来。我登时瘫倒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待缓了缓气息,眼前并不昏花了,看着谢尽咏眉头紧锁,我提了口气才说出声:“厉害啊!他想用你制住我?” “别乱说话,他可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他低声警告。 “那又如何?”我看着他,颇有恨意:“总归我是不怕死的,他要是真下得了狠心连我这么个唯一的meimei也要灭口,就让他放马过来吧!” “还有你,谢帛!”我声音越来越尖利,大声道:“原来我还怕缠着你是委屈了你,没想到你是存心利用我是不是?让我帮你扫清障碍,让我帮你找出人证,然后将妻子接回京都,与我划清界限,从此飞黄腾达,跟着我那五哥平步青云是不是?状元郎你好手段啊!如今五哥还想利用你牵制住我,让我闭嘴?” “素染!你怎么如此冲动?与他作对你可有好处?之前我确实有事相求,你全力相帮我很感激,日后公主若是有需要,我必当赴汤蹈火。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万望节哀。” 他眼神诚恳,双手紧紧扣住我的双臂,眼中一片担忧。我心中有所动摇,却忍住了。摇摇头推开他的手臂:“谢尽咏,你说得容易。我帮你是我心甘情愿,我傻,被你蒙骗是我活该。但是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一愣,我推开他,站起身子跑了出去,刚跑了几步便被他抓住了胳膊,他急迫道:“我没有丝毫想利用你的意思!” 而我当时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出现的是一位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身形瘦弱,背对着我,一只手扶住墙壁撑起虚弱的身子,哑着嗓子,却含有几分悲痛道:“罢了,我为她做那些事之前,也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我身子直直向后坠去,他揽住我的腰,没让我倒了下去。我看到他那紧张关切的脸,喃喃道:“谢尽咏,你终究不是他。” 而后我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又是在病榻上缠绵许久,我已经被自己的身体折磨得不耐烦了。期间五哥做了皇帝,朝中也有大变故。虽说顾相和李尚书根基稳得很,并不能轻易铲除,但因为他们之前并非站在五哥这边,所以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谢尽咏倒是来看过我几次,不过我告诉妙妙,没让他进门。 这天,天气还算不错,妙妙给我端了碗面过来,我忽的,想起了什么。 “妙妙,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公主,九月初八,您的生辰。”妙妙替我扇了扇面上的热气。 “哦,我十五岁了啊,及笄了。”我挑起面,吃了一大口,那面爽滑又有嚼劲,好吃得很,可是我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公主,怎么了啊?”妙妙问道。 “没有,这面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含糊说着话。 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人为我过过生辰,一次都没有。没有人为我煮面,也没有人说过一句,生辰快乐。 可惜那个唯一要给我大办生辰的皇上,在我生辰前夕去世了,没有为我留一句话。 也或许留了,只是早在一场场宫变之中,遗失在某些角落里了。 而皇宫中坐的那个人,也不能让我肆意撒娇了。那个皇宫,永远都回不去了。 身边只有妙妙陪着,我一边吃一边哭,她一边为我擦着泪水一遍又害怕我呛到,这一碗面,吃得我手忙脚乱。 吃过了面,我好像精神好了许多,渐渐也止住了哭泣。 “妙妙,我想收拾收拾,穿件漂亮衣服,你再给我梳个发髻,好不好?” “好啊,公主……”妙妙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我衣柜中拿衣服:“公主喜欢什么颜色的?” “就穿那件父皇上次送的,鲜红鲜红的那一件吧,看着喜庆。” 她将衣衫拿了出来替我换上,又让我坐在镜前,为我梳了个繁复的堕马髻。 “公主,你真的好好看。”她看着镜中妆容明艳的我,叹道。 我勾起唇角努力笑了笑。 “公主,谢侍郎送来了贺礼。”刘伯这时在门外禀报。 “不要了,让他拿走吧。”我低声说着。 “他已经走了。” “那就……”我想了想:“拿进来吧。” 妙妙把他送的东西拿了进来,是一个精巧的木盒,上面镂空雕着梨花纹样。我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梨花形状的笄,还带有淡淡檀香。 “公主,这支笄很好看,不如便当做您及笄时用的笄?”妙妙询问道。 “不用了,”我抑制住自己将它拿起来的冲动,淡淡说着:“随便找一支吧,把这个收起来。” 妙妙忙接过,点了点头将它收了起来。 不多时,刘伯又来了:“公主,韩大人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我心中欢喜,立刻道:“我马上去,好茶伺候着。” 刘伯回了声:“是。” 我让妙妙搀着我,去了前面。 他的肤色已大抵恢复过来,见到我仍是明朗的笑意,还未等我走近便朗声道:“公主这等花容月貌,从今日及笄之后,更是倾城绝艳了。” 我这才懒懒笑着:“难为你想着我的及笄礼。” 他走近将我扶到旁边的座位上,朗声道:“我本来是不知的,是有人告诉我。” “也是,像你这样粗糙的汉子。”我调笑着他,又伸出手来:“礼物呢?” 他笑了笑,一边从怀中掏着什么东西一边道:“就知道你会问我要礼物。” 说罢他手上便多了一支笄,我接过来一看,虽然样式简单,但仍旧不乏巧心思。上面刻着牡丹图样,秀丽端庄。 我叫妙妙给我别上,又一面审视着他道:“这蔷薇花不错,我喜欢。” “这不是牡丹吗?”他一脸诧异。 “你还知道牡丹呢?”我纳闷道:“说吧,这笄是哪位佳人为你选的?”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若不是面色太黑,应该能看得出脸红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搔搔头。 “你这汉子,才回中原多久?牡丹和蔷薇估计也分不太清,这次却这么笃定,定是有人为你挑选,并仔细解释了一番。说吧,是哪位心思透彻的佳人?” 我揶揄他一番,他更是不好意思了,只说:“哪日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见见。” “好啊!”我拍手笑道。 “其实你今日生辰,还是谢老弟……”他吞吞吐吐说着。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我打断他的话。 他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不再说下去。 我心中憋得慌,对他道:“择日不如撞日,你就今天带我去看那美娇娘吧。” “这不好吧?你病……” “好不好就是这回事了,也不差这一天。我可不想这及笄的头一日便在自己的府中度过。”我站起身来,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一边叫着妙妙:“备车,我和韩大人出去。” 他拗不过我,只得带我出去了。 “去临风楼,我请。” “到了那你自己等会,我去把她找来。”老野嘱咐道。 “好,”我无奈道:“你就是和她去逛个街都无所谓,我会等的。” 他笑了笑。 到了临风楼,我先去楼上雅室等着,老野去找他那姑娘去。我无所事事,探头看着沿街街景。 不知何时,有人开始仰头望着我。不开始便好,一有人仰头之后便有更多的人好奇抬头,所以,街上许多人都驻足观望,看着我。 我一时觉得好玩,笑了笑,没想到下面竟然有登徒子开始向我吹口哨,我又觉得无聊,想收回目光,却不经意一瞥,看到了谢尽咏与云衣。 谢尽咏仰头看着我,皱了皱眉。云衣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谢尽咏,低下头去。 我没管他们,关了窗。 等了一会,老野终于回来了,我看他身后的那位穿着桃粉色衣衫的妙龄少女,杏眸桃腮,嘴角含笑。看见我之后忙柔柔一礼:“拜见公主。” 我笑着扶起她:“既然是老野喜欢的人,那也算得上是我的嫂子,哪里需要这样生疏?” 她笑笑,道:“耳闻不如目见,今日一见,觉得公主并不如传闻中那样飞扬跋扈。” “是吗?”我挑眉笑道:“那这可是极大的夸奖了呢。” 她笑了笑,见我头上的笄,笑道:“公主竟不嫌弃我这几钱银子的笄。” “礼轻情意重嘛……”我笑笑,引他二位坐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清音就好。” “我叫素染。” “你不是和我说你只有封号,叫君和吗?”老野插了话。 “当时哄你玩的。”我看着他,开怀一笑。 聊开了才知道,这姑娘是春莺阁的歌姬,本来姑娘们若是做了这个行当难免对此有些羞于启齿,但她却侃侃而谈,落落大方。有几分江湖上的豪爽,难怪老野会喜欢她。 酒至酣处,我托着下巴看着他们道:“看到你们这样,我真是开心。” 老野与清音相视一笑,十指紧握,我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心中又想起谢尽咏来。 老野看我变了脸色,对我道:“我先将清音送回去,等我回来,再将你送回去。” “去吧去吧。”我面上笑着,看着他带着清音出了门,泪水涌了出来。 这可是我的及笄宴呢,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看上去幸福得刺眼,而只有我,是孤单一个人的呢? 这次老野倒是很快就回来了,见我像一滩烂泥一样醉倒在桌上,忙扶着我道:“走,我送你回去。” 我随着他走啊走,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待到了公主府门口,他又拉着我道:“下车吧。” 我茫茫然点了点头,踉跄下了车。一抬眼见门口站了个白色身影,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努力撑着站直身子走了过去,他听声转过身来,对我道:“公主……” “无所求,就叫我公主了?”我冷哼道:“之前那一声声素染不知是谁叫的。” “我……” “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我冷声道。 他目光灼灼,仍旧不动。 “你有什么资格呆在这?看我的笑话吗?”我大叫道,忽的血气上涌,猛地一咳,竟喷出一丝血迹。 “你……”他想上前搀扶,我却猛地躲开,摔倒在地。老野连忙上前扶我起来,又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 他顿了顿,终究躬身一礼,低声道:“我只是来贺公主及笄之喜的,愿公主生辰快乐,保重身体。” 而后,他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野将我扶了起来,叹道:“其实谢老弟也没什么错,之前不也是你……” 他自知失言,忙截下了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是我纠缠他。但是我难过的是,我全心全意为他付出,可是他却瞒得我一无所知。我之前觉得,他是个清高的文人,所以官场上的这些事,他不会处理,我还自以为是的替他做了不少,估计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愚蠢至极的事。没想到他早就为自己谋了出路,却丝毫不动声色,在我面前仍旧演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勇士。你说,我能不心寒吗?”我哭出声。 “可是好像也不能怪他,谁叫我对他太过冲动,让他不敢相信我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呢?”我哑着嗓子叹道。 “总归我给予的,却不是他期许的。而他,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苦笑一声:“信任,本就很难得。” “老野啊……”我仰天长叹:“活着好难啊,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啊?” “别说傻话!”他斥责了我一声,而后,我晕了过去。 身体又虚弱了起来,我便足不出户,安心养伤。 没过多久,我便收到请帖,是谢尽咏的。 他升了官,做了礼部尚书,是大通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尚书。 看着请帖,我心中竟然为他高兴。 或许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厉害,是我之前低估了他,是我不懂他。 “公主要去吗?”妙妙低声问道。 “不去了。”我摇摇头,将请帖递还给她:“把那块父皇赐的白玉环送去吧。” 妙妙看了看我,终究点了点头,退下了。 自此以后,他没再来看过我,而我也没去找过他。 冬季对于身体虚弱之人最是难熬,妙妙小心侍候着,我的病才没有复发,只是人怕冷,不愿外出。 每日消遣除了看会书,看看雪,便是想办法偷偷听一听侍女的壁角,看看现在还有哪些趣事,一日…… “不是说谢尚书马上就要迎娶那位姑娘了吗?” “是啊,本来说过了年就成亲,旨意都请好了,可偏偏谢尚书病倒了,说是劳损过度,哎,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成婚。” “那是肯定不能的了。不过他成不了婚你叹什么气啊?你没忘咱们公主对他多么好,可结果呢?人家几次把咱们公主气病了,现在还虚着呢……” “虽说公主是对谢尚书挺好的,但是人家谢尚书有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妻子啊!若是他真为了公主毁弃婚约,那还算得上是个君子了吗?那还能抵得上咱们京都中人称他为‘百年难得’的才子了吗?”
“更何况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贤惠温柔,与谢尚书站在一处那可真是一对璧人。咱们公主是好看,天下没人能比她再好看,不过若是她和谢尚书站在一起,难免就……” “难免就显不出状元爷的清姿了,那叫什么来着?平分秋色。” “平分秋色不好吗?” “好啊,只不过天下哪个男子愿意被女子抢了风头啊?” “也是……再怎么说,女子总是要站在男子身后的。” “世道如此,没办法啊……” 听到这,我没憋住咳出了声。 她们先是一惊,然后通通跪地磕头,我哑着嗓子道:“起来吧。” 她们这才颤抖着站起身来。 “去将陈医官请去谢尚书府为他看病吧,但别说是我请的。” 说罢我转身离开,回房去了。 之后听闻,谢尽咏的病情渐渐好转,云衣却因为侍疾病倒了,我嘱咐陈医官也留意一下云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其实生病之后,想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我开始想起自己来人间的初衷便是找那三魄,上了公主的身之后便贪恋人间,想活得更久,活得久了就想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他便想爱上他,爱上他之后就会想得到更多更多。 其实最开始的我,只是连魂魄都不全的游魂野鬼罢了。我在人间做的这些事,便像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我还在想到时候我真的死了回到了鬼界,大司命会不会说我扰乱人间秩序。 所以我努力让一切回归最初的样子,谢尽咏有他的云衣,老野有他的清音,五哥有他的皇位,而我,只要任何人都不再招惹,等着死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吧。 过了年,又是开春了,五哥大刀阔斧铲除异己,朝堂上一片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但是顾相和李尚书那两个老狐狸涉及甚广,枝干被砍掉之后仍旧深深扎根在朝堂之中,权力盘根错节,难以清除。 这时候,我送出去的那几人总算有了些眉目,他们说,那两个老狐狸可能与梁国有关系,我心下一动,叫他们好好搜集证据。 云衣的病本以为只是劳累过度,结果听陈医官说竟是水土不服加上多年体弱,来势汹汹。我叫陈医官费了些心,好好看着,他也领了命。 这三月中,草长莺飞,我在家里感叹春日正好,便听说老野来了。我赶忙出门去看他,他满面愁容,还有些气愤。 “怎么了?是谁敢惹咱们韩校尉?”我坐在他旁边,问道。 “是清音。”他灌了一大杯茶进去,有些急躁。 “清音怎么了?你们俩可是从不吵架的啊。”我纳闷道。 “我想娶她,她不同意。”老野将茶杯拍在桌子上,差点没把我这桌子拍碎了,我连忙陪着小心。 “哎呀,女孩子总是害羞嘛,你也不要太较真啦。” “我和她提过好多次了,她就是不愿意!她会不会不喜欢我?还是嫌弃我只是个小小校尉?”老野这个憨直的汉子显然是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 “她并非那样的人。”我平静说道,见他不为所动,又问道:“那我问你,与你同是校尉这些人,他们的妻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都是名门出身的闺秀。”他没好气。 “这就是啦,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名歌姬,若你娶了她会让你丢人,所以才不愿意嫁给你的。” “是这样吗?”他腾地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我,有些懊悔道:“可是人家都是贵族出身,自然娶的是贵族妻子,我一介江湖草莽,何必呢?” “你不怕面子上没光是一回事,她怕你面子上没光又是另一回事。”我摇摇头,无奈道。 “那……那怎么办?”他忽的站了起来:“不行,我得跟她解释解释。” “你别!”我忙拉住他:“既然她不愿嫁你,便表明她是个要脸面的姑娘,你这样说出来,不是让她没面子吗?本来歌姬就经常为王公贵族唱曲,你若是娶了她,只怕会成为朝中的笑柄,若你那时反悔埋怨她,又当如何?” “我不会的,老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拍着胸脯保证。 “你这么保证没用,要慢慢让她看到你的决心。”我挑眉笑笑:“女孩子最吃细水长流这一套了。” “真的吗?”他迷惑:“那就算她相信我不会瞧不起她,她也还会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啊……” “你别慌,我帮你。”我笑道:“只要你忍得了三年,三年孝期一过,我就跟皇上说收她做义妹,到时候就没人议论了。” “是吗?那多谢!”他连忙弯腰行礼,我赶快将他捞了起来。 “事成之后,再谢不迟。”我笑道:“快去跟人家好好说说。” “好嘞!”他憨笑着快步走开,又回头对我笑道:“公主你够朋友!” “那是自然。”我笑着,看着他渐渐走远。 果然,这人活一张脸,什么人都是要面子的。 我没一直纠缠谢尽咏下去,也算做了件好事。 慢慢磨着时间,六月时节,我接到那几人的消息,说已经掌握了顾相与李尚书通敌叛国的确切证据。我看了那些文书,想着这两棵大树,终究是要倒了。 我拿着证据去了状元府,半年多没见,也不知他究竟怎样。 去了之后,我站在门口等着通传,没过多时便见他穿着一身官服便走了出来。现下是深紫色官服,更是贵气逼人。半年不见,他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硬气,少了几分文弱。 他见我站在门外,眼神深邃,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脸,一眼万年。 我躲开他的目光,他忙上前行礼,而后道:“快进吧。” 我随他进了门,他让我坐在上首,我没过去,随便坐了个位置,低声说着:“许久不见竟这样拘束了。” 他愣了愣,僵硬着走到我身旁的椅子上坐好。 “我这次来不为别的,有一件东西想给你。”我从身后妙妙手中接过那几份公文,谢尽咏狐疑着,却也接过去看了看,第一页还没看完,便面色凝重,再抬眼看我时,眼中透露着欣喜。 “你从哪里弄到的?” “大约一年前,我找了几个人潜入他们府中探查,这才有了些有用的消息。”我自顾自饮着茶,因为这样,我只需要看茶杯就好。 “你为何……”他皱着眉头询问道。 “何必多问呢?”我淡淡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官字两张口,一张吃钱,一张办事。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通敌叛国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这次真该多谢你了。皇上早就怀疑这二人,奈何他刚刚登基势力还不稳。你将这证据找出,可省他不少时间精力。”谢尽咏对我拱手一礼。 “不必谢我,我又不是为了他。”我冷声说着,说完却是一愣。 他也是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我避开,道:“云衣身子好了吗?” “入了夏,好多了。”他听此连忙又冷了面目,不再看我:“公主要去看看嘛?” 这次换我讶异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不妥,却不知如何挽回。 “不了,她旧病缠身面容憔悴,定是不愿让我见的。”我站起身子道:“该回了。” 他也忙站了起来,想出门相送。 “谢尚书不必送了,快去照看云衣姑娘吧。”我疾步走出了谢府,没听他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安心过我的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