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他的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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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骗不了自己,满脑子都是这个人,还禁不住内心莫名的情绪去客栈找了她,更是莫名其妙因为她的一句话放过了墨七等人。 不应该的,这都变得不像他了。 他所做的决定,向来没有更改的余地,他泼出去的水,甚至连盆都可以不要。却因为这女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真是令人烦躁…… 这世上,能让他心痛的,只有那个每日每夜,没完没了的梦…… 那个令他日夜无法安睡的梦,那个让他痛到无法呼吸的场景,那朵深深烙印在他眼里的罂粟花,那个只着肚兜,死在他面前,令自己痛得几乎气绝的女人…… 这一切,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越来越清晰。 百里南浔嚯然转身,衣袖破空的声音凌乱了整个石室,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他再次向她靠近,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他浑身冷厉犹如利刺,将抓不住的空气撕裂般拉扯。 架台上的初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已是破碎凌乱,但这些丝毫遮不住她的美丽,犹如遗落凡尘的仙子,美得倾城绝世。 这张脸…… 这个人…… 落在他眼中的她,竟与梦中人千百次重叠,冰肌玉骨,眉目如画。 抬手瞬间,带着不可泯灭的怒火冲向她,手中惊现一把雪亮的匕首,直抵她肤如凝脂的玉颈。 “你到底是谁?” 近乎嘶吼的声音,闪烁着森寒幽光的利刃冒着寒气,又逼近她一分,毫不客气地割破她细嫩皮肤,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瞬间遍袭全身。 那鲜血红得刺目,落在百里南浔眼中犹如厉鬼,将他几尽纠缠。 他蓦然紧闭双眼,几许汗湿的碎发不羁得垂散在额前,汗水滴滴落下,打湿了他的脸。 罂粟花? 罂粟花…… 那个让他日日夜夜切齿拊心的东西…… 像是入了魔障,百里南浔疯了般一把拉下初夏肩上的衣服,露出半个肩头。 一朵罂粟静静绽放在那里,鲜艳夺目,是那样的妖治,用它血染般的颜色轻易刺穿他全身。 在他棕色的瞳仁中,她后背肩上的烙印逐渐红艳,越来越逼真,就像盛开在她身体里。他愈加灼热的目光像是一笔红墨,将那花朵染得似要滴出血来。 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碰,微凉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勾勒,散发出微微的寒气。 那罂粟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轻易卷袭,容不得他半点儿挣扎。 一股钻心的痛直冲而来,使他整张脸近乎狰狞,苍白着脸色,双眼饱含泪水直勾勾地看着那朵烙印,万千悲痛和苦恼不断从胸中漫溢出来。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突然疯狂地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刮破脸颊,渗出一缕缕血痕。那血痕闪着金光,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他脸上竟没有一丝疤痕。 兴奋,悲伤,纠结,痛苦,所有情绪像海水朝他铺天盖地地涌来。 一点点烛光勉强支撑着石室的黑暗,朦胧却透出一丝无力与悲哀,将百里南浔整个包围。 他蜷缩着身子苦苦挣扎,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狠狠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 满脑子都是那朵罂粟,各种破碎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横冲直撞。 他突然抬起头来,一贯冰冷的眸子此时紧锁着她的目光,变得阴鹜冷森如鬼魅一般,冰冷的匕首被他高举在身侧,就这样在她的眼前逐渐放大。 像是被鬼魅附体,来自地狱的阿修罗,进入无人能唤醒的魔障。他离她越来越近,直到无法再向前一步。 初夏颤抖着,清晰地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她侧脸轻扫,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忘记一切,甚至是,眨眼…… 耳边传来更可怕的声音…… 他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头,拨开她凌乱的发丝,露出那朵完整的烙印……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她根本无法惊叫,只得瞪大含着水雾的双眸,身体冰冷一片,冻得她已忘记自己还活着。 下一刻,雪亮的匕首在鬼火般的灯烛下毫不留情地刺入她肩头,鲜血喷涌而出。令人诧异的是,那血居然闪着萤火般的光点,飘扬在整个暗室。 “啊──” 一声接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像是要将整个石室坍塌才肯罢休,冰冷的刀刃在她肩上游走,肩上的疼痛无以复加,眼皮沉重好似千钧巨石。 终于,在那朵罂粟被他毁得看不清模样,他才肯抽出匕首。 鲜血从锋利的刃口缓缓滑落到尖部,滴在他鞋上,百里南浔惊奇地看着那鲜血滴在鞋上溅起无数荧光迅速渗透,然后不见踪影。 初夏努力睁着眼睛,让自己不要睡去,她害怕自己此时若是闭上了眼,就永远也无法再睁开。 不可以的,她的思竹还在等她,她不能死。 不能…… 飘忽了所有…… 是梦吗? 为何那匕首上的血落在他身上,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他雪白的衣衫依旧洁净。 不可以睡…… 不可以…… 百里南浔惊奇地看着满屋由她血液化成的光点,那些光点像是会飞的萤火虫,向他聚集而来。一瞬间,记忆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狂涌而至…… 那明媚灿烂的笑容,那美玉流光的脸庞,那明净清澈的眸子,那翩若惊鸿的身姿,那冰冷的剑刃,绝望的呐喊…… “夏儿……” 一声轻到犹如羽毛的呼唤,百里南浔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 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后背肩上的那块rou被他生生剜掉,已是伤得不堪入目。她的呼吸渐渐薄弱,好似已经死了,没有丝毫生息。 浑身是血,就像一只浴血的凤凰。可她背上那块被剜掉的地方已经停止了流血,就像狮子的嘴巴,可怖地张开,泛着点点荧光。 “夏儿……夏儿、夏儿……”他突然开始喃喃地迷离,眸光涣散,失控地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悲痛,似乎是承受到了极致。 眼前的女子,他生生世世唯一的光芒,对他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光芒。可是,他现在竟在亲手摧毁她。她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这黑暗中飘零,像是在嘲笑他的醒悟。
他是那么贪恋她的温暖,那么想念她的味道,可他竟亲手将她送入这永无止尽的地狱之门…… “百里,你看,好美啊!” “……” “百里,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 “南南,快来啊!” “南南,我为你跳舞可好?” “南南别怕,咱们待会儿就回家。”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哼!” “轩辕,你凭什么来和我争。” “凭她是我一个人的。” “不。” “夏儿,你竟对我如此心狠。生生世世,爱而不得,忘却不能。” 漫天大雪下,她一身红衣骑着白凤从万丈高空驰骋而下,笑靥如花。 遍地罂粟中,她白衣胜雪,为他跳着一曲绝舞,曼妙身姿翩若惊鸿。 还有他们的新婚之夜,没有幸福甜蜜,没有生死相许,只有漫天剑雨和她满满的无情。她真的好狠,就那样头也不回地抛下他,选择死在别人的怀中。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 天呐! 夏儿,他的夏儿,他都干了些什么? 犹如黑色的曼陀罗花开并蒂,焚香攀爬千万里,悄然纠缠住他伟岸的身躯,渗透他灵魂,蚀骨刨心。 这一刻,百里南浔只觉天昏地暗,将自己千刀万剐都不够偿还他赐给她的痛。 百里南浔抱着初夏冲出石室,踉跄地跪倒在地,明明七月的天气,此时却是冷风呼啸,凛冽寒峭。 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紫色花朵,漫天呜咽着,他紧抱怀中血人仰天长啸,一声又一声,像是发了疯的怪兽。 难怪,难怪她伤口愈合的速度能够那么快;难怪,难怪她没有内力照样能将流砂伤得粉身碎骨;难怪,难怪七月的天气她竟与他体温一样,冷得浑身发寒;难怪,难怪他每一次见她,总忍不住想要靠近她;难怪,难怪他每一次碰她,两个冰冷的身体总能血气翻涌相互温暖;难怪,难怪他在看见那朵罂粟后会痛不欲生…… 因为她是他的夏儿啊! 那个被他违背天道,动用狼族最高禁术,悄悄封存千年修为在体内的夏儿…… 那个体内流着他的鲜血,因凡体抵御妖力而身体常年发寒的夏儿…… 那个让他付诸一切,不惜赌上生生世世,苦苦等候千年的夏儿…… 他怎么可以忘了她? 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怎么能亲眼看着别人鞭挞她,怎么能亲手将guntang的蜡滴在她伤口,怎么能用匕首剜她的rou伤她的心……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夏儿,夏儿…… “啊……” 一声长啸,他棕色的瞳仁闪耀着幽蓝的光芒,在月光下妖异巨沉。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百里南浔百米之内的廊檐全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