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谈
夜深,本应随冬而去的寒风拥向整座洛江城,家家户户外的灯笼也随风飘荡起来,本应寂静无声的夜城也被城中孤巷里的狗吠得有些令人不安,城中巡逻的城兵提着巡灯在这夜里望去无边的洛江城巡视着。 街边,几家风月楼所:‘醉君院’好不热闹,时不时从楼内传出宛如风铃般的笑声,撩人心弦,令人血脉喷张。另外一旁的酒肆也是吵闹的不行,此番情形倒是令这夜里的洛江城多添了一丝生气。 洛府,府中上下的人除了守夜的侍卫,其余皆沉沉睡去。因离主街道过远,这儿倒是寂静无声,让人睡得倒是安稳。 而此时,洛府的正厅却不像其他几个院子中熄了灯,反而亮着灯火,而灯火中,映出三道身影,其中二人,便是洛天行与其夫人,还有一位,便是洛尽的师傅:江林。 此时的洛天行,皱着眉头,目光中凌厉而慑人,近看眼中还带着一股忧伤。而一旁的洛夫人,不停的拿着手中的帕子抹着眼泪,小声的啜泣着。这样的场景,与白天洛天行归家时那温馨的场景,有着太大的差异,而江林,还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的笑容有些像城中拂过的寒风一般。 “老江,你是说,洛儿的丹田已毁?”洛天行包括在其身边的洛夫人的眼中,还是有些质疑与无奈,因为还是不敢确定这种事情已经发生,有些承受不了。 “洛大哥,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么?”江林望着洛天行的样子,也是不好受,渐渐收起了笑容,叹了一声,道:“唉,昨日下午,我给洛儿查看全身经络脉络,结果发现丹田已毁,如果这样子练功,不会有什么长进,如果后果严重,那……寿命顶多撑到四十岁。” 洛天行抬手打断了江林的话,有些东西大家内心皆知便可,不必说出来,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与自己的夫人还是没有办法承受:“丹田已毁,是不是当年婉儿怀胎的时候出的事情……当时洛儿生下来我也没有仔细的叫内功高手检查其的丹田,只是粗略的检查了洛儿的经脉,而我修炼的又是外功……唉……” 江林听闻后,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傍晚翻过了许多的江湖秘典和许多名医所记载的例子,没有人是从出生下来丹田就毁了的,看洛儿丹田四周静脉的情况,萎缩的程度起码有了十年以上之久。当年我为洛儿化蛟血时,也没有去关注其丹田内的情况。” 洛天行听闻江林此言,眼中杀意涌现,随后渐渐收敛,伸手握住一旁拿着被泪水浸湿手帕的手,握了一握,语气有些沉重:“家父当年,在洛儿出生之后,便去追那帮狗贼,想必他早就发现了洛儿的身体……十四年过去了,如今还没有下落,也没有一点音讯。这几年我四处闯荡,寻找那帮人的踪迹,也丝毫没有消息,若不是那帮狗贼跑到了其他州,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江林暗叹一声,望着还在抹泪的洛夫人,出言安慰道:“洛大哥、嫂子,也不是没有方法,洛儿还是可以习武和延续寿命的,只不过就是比别人困难一些。” 洛夫人闻言,眼神中出现光亮,望着江林,而一旁的洛天行也是瞪大虎目望着江林,急着说道:“老江,有什么办法?都这个时候了,快点说!” 江林望着二人,知道现实很残酷,苦思苦想了几个方法,但是说完,洛天行两夫妇就和xiele气的皮球一般,洛夫人的啜泣声中,带着一股凄凉。 “一、当年青州老唐带来的江蛟之血,每日用来抹遍全身,内饮一月,每日一杯,能令寿命和寻常人一般,达到一百五十岁,也可以继续习武。” “二、寻求武王位境界的武者,为洛儿疏通经脉,但是要耗掉那名疏导者一半的修为。” “三、自身的武道境界,以炼体的方式不断地进阶武道境界,打破桎梏,直至武王境,那时,即使不修复自身丹田,都能拥有寻常武王那般,八百年的寿元。” 江林所说的几个办法的确是正确的,但是洛天行夫妇知晓,谈何容易: 第一,江蛟之血,蛟,是最接近龙的一种,一千年之前,都已经无龙存世了,蛟自然而然的在人们的心中接替了龙的位置,如今的蛟血,也就只有古皇那儿才有了,根本没有可能。 第二,武王位境界,先不说别的,单说寻到武王境的武者有多艰难,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家愿不愿意看你两眼都不好说,更别说废弃自己一半的修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子,痴人说梦。 第三,以外功炼体流的方式寻求突破,洛天行自己心中知晓,外功武者的修炼若没有丹田气劲的辅助,有多么的艰难,花费比别人多数十倍的努力都不一定能成功,可想而知,这条路,走不通。 “洛大哥和嫂子这副表情是不相信洛儿能以自身突破这寿命的桎梏了?”江林望着愁眉苦脸的二人,笑说道。 洛天行望着江林,心中有些不解:“不是不相信,而是可能性几乎为零,我洛天行行走整个青州,都没有发现哪个人是不用丹田辅助,单靠外功突破后天境位的!洛儿即使拼命也没用。” “洛大哥,你可曾还记得,三十年前,我爹和你爹在蛮州九死一生带出的东西么!”江林看着眼前二人的目光渐渐带着希望,便接着说道:“对,就是那本书,那是一本炼体决,因是本残决,也因为炼体的手段太过于残酷和艰苦,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提起。” 洛天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每间的皱痕更深了,有些担忧,而洛夫人似乎也是想起了一些什么,用帕子捂住双眼,嘴里念叨着:“为什么我的洛儿会这么苦阿……老天爷阿……”
生在洛江城的大户人家中,洛尽与jiejie洛初二人,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大少爷的脾气,从小洛尽和洛初二人就和整个洛江城的人们打成一片,这也是为什么洛尽几年前晨跑时在城中晕倒,会有人大老远的给送回来而不要府中的奖赏,洛尽一直都是最讨人喜欢的。而如今想着洛尽的阳寿顶多撑到四十岁,理应是要儿孙满堂的年纪,但事实却……洛天行一双虎目中也湿润了。 洛天行伸手搂住了一旁哭泣的妻子,心中也有些不忍。抬头望向江林时,发现江林也在望着自己,洛天行一愣,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眼神闪过一抹坚定,随后对着江林点了点头,搂着妻子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江林意会,点了点头,多年的兄弟感情,早已知晓洛天行所做的决定,起身无声的走向正厅前的院子中,身影一闪,便入此时洛江城在轻拂而又无情的寒风一般,融入进黑暗中。 而正厅一旁,别院风口处的小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显得有些落魄和孤独,怕被发现所以躲在寒风里,一双大眼睛少了往日的精气。 又站了一会儿,洛尽望着依旧在流泪的母亲,和一旁沉思的父亲,拳头紧握,转身向着自己的院中走去,感受着迎面袭来的寒意,口中喃喃着:“二十六年,如此这般,只能成为最年轻的武王了啊!” 正厅中,洛天行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忽然朝着一旁的别院口望去,眼中有着惊慌与不安,生怕风中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会做出什么傻事或是从此一蹶不振。下一刻,洛天行低头,继续安抚着在怀中哭泣的洛夫人,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洛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抱着平日里藏在花丛中的木枪,望着高挂的狼牙银月,眼神中出现了这小小的年纪不该有的忧愁,就这样发着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久,洛尽打了个寒颤,被寒风扯回神儿来,伸手像是要去抚摸这风一般,眼神之中的忧愁不在了,眼中充满了坚定与不屈,手中在风中紧紧一握。 风随着这一握似乎吹得更欢了,风中似乎还传来…… “二十六年,如此这般,只能成为最年轻的武王了啊!” 那年,洛尽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