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天才和疯子

    周权这次真的是被震慑住了，他是真正的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战士。试想一下，一个在周家做家将的人，总不可能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忽然有某个周家大佬大发善心，就开始无限制的往他身上投入资源，最后把这个家将生生培养成一个顶级人才。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现实当中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为了成长，周权只能在战场上挣扎，而他所经历过的战争也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但像今天这样的大战，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看到。

    之前周瑜始终在强调要打新时代的战争，甚至在开战之前就已经把他所做的所有准备都说了出来，还把战术都传授出来，但在事情发生之前，周权根本想不到周瑜所说的战争是这个样子。

    他们并没有包围南华市驻军的驻地，就连开战之后都没有派人准备迂回包抄，他们完全就是正面强攻，但现在驻军阵地里的南华市驻军武者却根本走不掉。他们只有三十尊火烈鸟重炮，单从数量上来看原本不该对战场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因为火烈鸟重炮的压制，驻地里的驻军武者几乎不敢乱动，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好像是被大量的装甲战车包围，并且进行定点轰炸一样。

    周权算是彻底明白了周瑜刚才很用心的跟他说的一番话，这一战跟战术无关，跟斗志无关，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敌人并不掌握的科技手段，并且敌人还没有对此做好准备，所以他们才会输的如此彻底。

    不过看着现在的情况，周权还是看得出来，这一战能赢得如此彻底，除了新式武器之外还是周瑜的战机选择的特别准确。之前周权希望把驻军武者引出驻地，然后跟他们正面作战，但现在周瑜用火烈鸟重炮把他们留在了驻地之中，反而让敌人陷入了两难境地。

    华泰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就是如此，当他忽然意识到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甚至将他们驻地之中的机械堡垒好像当纸片一样随意击穿、轰炸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才是火烈鸟真正的威力。但当他下令全军后撤的时候，躲在机械堡垒里的人已经丧命，而那些依靠其他掩体躲避的武者又不敢轻易动弹，驻地里已经变成了轰炸区，更多的武者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轰炸，能做的选择就是留在原地，至少这样一来还能多一分保命的可能。毕竟理论上来讲，轰炸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两次。

    大战开始之初就已经让驻军武者的先锋阵线彻底崩溃，华泰眼见无力回天，只得下令撤退，只有退出这片轰炸区才有可能重新集结队伍开战。但是让华泰下令开始撤退的时候，原本就已经溃不成军的驻军武者，这下子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他们早就想退，甚至在华泰下令之前，躲在战线最后方的武者已经撤了出去。剩下的那些好不容易才从轰炸区里逃出去的武者，他们在逃离驻地之后只想着各自逃命，哪还有想留在华泰身边帮他打回去的人。

    兵败如山倒。

    看着敌人的溃败，周权始终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去，在知道家主周世昌想要豪赌的决定后，周权最担心的就是这一战的战损问题。可以想到，只要他们这次做的足够漂亮，事后自然就可以用这个机会向宋思文表忠心，这个投名状是绝对有价值的。

    但问题是光有投名状肯定是没用的，周家想要在现在的秦国崛起，尤其是想快速崛起，就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行。就算这一战之后宋思文看到了周家的忠心，肯把南华实力的大量资源倾斜到周家，甚至让周家掌控更多的生意，调配更多的力量，甚至在周家人里选择南华市统帅，这些决定宋思文固然能做，可是周家如何守住这些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底在现在的乱世，终究还是自身的实力足够强硬才行，宋思文能给他们的是一个契机，但能否抓住这个机会还是要看他们后续的表现。所以这一战对周家的挑战也是严峻的，他们必须在这一战之后还有足够的实力震慑南华市里的其他家族，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到时候再有宋思文的撑腰，周家在南华市一家独大，甚至一点一点的蚕食其他几个黑市家族也不是不可能。云家是如何在南华市做大的，周家人无比清楚。既然他们可以做到，周家人为什么不能做到？

    周权也有着跟周世昌一样的野心，就是希望周家可以成为真正的大家族，不要再顶着一个黑市家族的撑腰，在拥有强大兵力的情况下也要可以掌控更多的资源。其实宋思文的这次起事，周家参与到尚月盟里也算是真的开了眼界，他们是加入尚月盟之后接触到了更多的元鼎国内部的上层斗争，他们才知道这个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的庞然大物，过去他们以为在南华市里做一个黑市家族势力就已经很强大，可是跟那些真正的豪门相比，周家真的就只是一个小虾米。

    就比如骷髅会，那个强大无比的势力联盟之所以敢跟宋思文叫板，就是因为骷髅会内部的家族势力所掌握的资源量级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过去的时候人们都以为元鼎国在战场上无法战胜天照国是因为元鼎国穷，虽然这一点无法彻底否认，元鼎国因为发展的问题确实在国力上存在差距，但国家穷不代表这个国家的贵族集团也穷，如果元鼎国的贵族集团真的肯联合起来对抗天照国的话，两国之间纠缠几十年之久的大战必然可以很快分出胜负。

    只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任何家族都不可能做到毁家纾难，就算他们周家将来能成为豪门，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不过在不需要“毁家”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从这些豪门之中动员出来战争资源，这就是对统治者的智慧考验了。显然元鼎国原本的统治集团没有通过这样的考验，所以宋思文抓住了机会把西北四省分裂出去成立了秦国。

    但问题是，显然现在宋思文想要做到他想做的程度，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当然，周权所关心的不是宋思文需要多长时间走完这段路，他们现在就是相信宋思文最终可以成功，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宋思文整合秦国资源，将秦国的利益集团打乱并且重新洗牌的过程中，紧紧跟随宋思文，在宋思文成为大赢家的时候，他们成为一个小赢家。

    可是，别说是成为小赢家，现在就算是想要成为小赢家的资格，都是需要抢夺的。

    周家必须要守住这个资格，所以这一战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并且如果可以的话，也要让这一战打的漂亮一些。这是周世昌所希望看到的，也是周权渴望做到的，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做到了。

    这一战真的赢得很轻松，在看到驻军武者们溃败之后，周瑜竟然干脆带着一个战斗小队就冲了出去，这是在开战之前周瑜挑选好的队员，然后周瑜冲进战场就“一去不回”。周权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全，反而看着远处的战场感慨丛生。

    事实上从周权能够拥有这么多的时间感慨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战的获胜真的太过轻松，甚至轻松到让周权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程度，真的是如梦似幻。周瑜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擅长统兵，结果却用来几个简单的命令和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带着他们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

    事到如今周权也不得不承认，周瑜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因为他的战法太过随性，并且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大战的过程中会带着人冲进战场，这是一个指挥官绝对不能做的事情。这跟胆量无关，而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必须要时刻在指挥部里坐镇，针对战场上的各种突发情况做调配，甚至需要对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做预防工作。可是这些工作周瑜却一件都没做，他的做法就是直接冲锋陷阵，用他的个人战力为这一战做贡献。

    说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周瑜这样做真的就是匹夫之勇，因为就算他再能杀，也最多只能在战场上击杀几百人而已，可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只要指挥得当，则可以取得杀敌上万甚至十万的辉煌战绩。

    但说到底周瑜本身就没有标榜自己是指挥官，别说优秀，甚至就连合格都不算，他压根就没有做指挥官的兴趣。不过周权却又很清楚的认识到，周瑜绝对是一个无比优秀的领袖，他的身上有着上位者最该拥有的能力，就是决策能力。

    敢于做决策，并且善于做关键决策，同时在做决策的时候做好了之后承担责任的准备，这就是一个优秀的决策者的品质。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首先一点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势力之中都有一部分决策者他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具备承担责任的勇气。当大事来临的时候，他们面临着无比危险和负责的局面，这个时候他们手下可能会有各种智囊给他出谋划策，然后在他的面前就会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案。最要命的是这些解决方案每一个看起来都是正确的，似乎选哪个都对，但事实却是选哪个也都有可能出错。

    而一旦出错，一些决策者就会在失败之后把错误归结在这个智囊的身上，甚至拿这个智囊开刀，让他做替死鬼，这样的情况层出不穷，真的是随处可见。而一旦是一些人跟随了这样的领袖的话，他们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凝聚力，并且一旦危险再次降临之后，更多的人会选择一言不发。毕竟跟随这样的领袖真的就是做多错多，与其在失败之后做一个替死鬼，不如做一个战前的蠢货，至少还有可能保住性命。

    退一步讲，就说之前周权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在开战之前周权建议把敌人引出来正面决战，理论上这也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建议，毕竟攻坚战和平原战绝对是两种性质的战争。但在关键时刻，周瑜却坚持攻坚，这就是他的责任担当的体现。其实当时他所承担的压力是巨大的，如果最终他们失败的话，最大的失败原因就是因为周瑜选择了攻坚战，陡然增加的战斗的难度。

    可是在大战开始之前，没有人能说周瑜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周权的选择是正确的，周瑜要做的就是在两种选择里做出一个决定，这就是决策者所需要做的事情。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所需要承担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换成能力不足的人，只会在关键时刻听从别人的意见，也许这也能博得一个从善如流的好名声，但试问一个领袖在最关键的时刻连最终的决策都需要智囊去做，那这样的领袖要来又有何用？

    当然，归根结底这不过就只是一场战争而已，周权把周瑜想的太优秀也确实有些夸大，可是至少这一战已经证明了周瑜的才能。家主周世昌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周瑜，甚至秦国宋思文手下第一智囊在周瑜明确表示不会归附的情况下还派人赶赴流波市保护他，也并不是他们脑子有病，而是这些上位者也同样看出了周瑜的才能和潜力。

    当周权赶到战场前线阵地的时候又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看到周瑜竟然双持长枪，就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在战场上战斗，他的样子十分有趣，他摘下了自己的面罩，也不知道从哪弄到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带着一众周家武者追杀那些已经溃不成军的驻军武者。

    看到这，周权瞬间又感慨丛生：“看来人们说的没错，疯子和天才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