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袁启的声音轻柔缓慢，甚至有些冰冷，但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辩驳的犀利，每一句都像是把薄薄的刀刃，轻轻划过不着痕迹只留下痛楚。 “在这个末世里，有人为了希望而活着，有人为了仇恨而活着。可是人们活得越久，希望就越少，仇恨却与日俱增。我们会里的人，有的失去亲人，有的被朋友出卖，有的被同伴抛弃，有的拼死抵抗到绝望，所有的一切，每个人都在经历着，抱着希望而活的人，这个世界不会给他们怜悯，而且总有一天会夺走他的一切。只有仇恨，才能成为我们活下去的理由！” 袁启的声音在秦楠的脑海里回荡着，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了，恍惚中仿佛看见战友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去时仍保持着战斗姿势的样子，然后他们的尸体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他们的退路连同逃生的希望一同被炸断…… 这些日子以来，秦楠一直在逃避一个念头，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却变得格外清晰，他一直在逃避的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南城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无情地抛弃了！ 秦楠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先告辞了！” 袁启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 肖晨来到一间办公室前，秘书通报后，将肖晨带进去，随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在豪华的办公桌后面，李俊彦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听见肖晨进来，他转过身，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肖先生，请坐！” 肖晨在他座位对面的办公椅上坐下，这位猎魔人会长的长相可以用很普通来形容，是个典型的商务男士，若是平时遇上，肖晨只会将他归类为一个为了事业不要家庭的工作狂，一点也想象不出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组织的首领。 “李会长，多谢你们仗义相救，不然我们要被困在市区了。”肖晨由衷感谢道。 李俊彦简单地一挥手，将此事一句话带过：“做人如经商，讲究的是信和义，我相信换成肖先生也会出手相助的。” 李俊彦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却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李会长能够建立起这样一支队伍，而且创建出如此规模的基地，真是令人佩服！” “肖先生过奖了！其实其中有很多隐情，你们有所不知。在江陵市，我公司所在的位置是一个特殊的位置，原本新区和旧区的主要通道就在这里边上过，可是前几年重修了几条高速通道，交通的重心往西偏了三公里，再加上北部不停开发和南部的修路拆迁，所以这边成了一个规划上的冷宫。我们活动的这一带，丧尸的分布并不密集，真正严重的是新区。另外，我在生意上跟南部几个重要的城市都有很密切的往来，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好多合作伙伴都坐飞机逃离了，他们也提醒我快离开，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走掉，所以只能异想天开地将我们的大楼修成一座应急的基地，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才有能力清理附近的街区。至于猎魔人，这只是幸存的市民们给我们的称呼，并不是我的初衷。” 肖晨听他说了这段故事，见他言无不尽，对自己很坦诚，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李会长为什么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下呢？因为越早离开就会越安全，那时病毒还没蔓延开来。”肖晨仍然心存疑惑。 李俊彦牵了牵嘴，露了一个简短的笑：“不是不离开，是无法离开！当时我们国家已经封锁了领空。” 肖晨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您是……” 李俊彦点了点头：“我的原名是黑木圭介，我是日本人。” 肖晨震惊地说不出话，李俊彦继续说道：“李俊彦是我的中国名字，我在中国已经生活了十二年了，可以说这里有我奋斗的所有足迹，要让我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早有听闻日本人都是工作狂，确实如此，尤其是像黑木圭介这样爬到亚洲区总裁地位的中年日本人。 “那您的手下，也有日本人吗？”肖晨问。 李俊彦摇了摇头。 “李会长，恕我冒昧，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这么一个基地？虽然整个防御做的很完善，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要在这里生存太艰难了。” 李俊彦站起身，来到窗前：“肖先生，我想先问你一句，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们……”肖晨想了想，尴尬地笑了笑，“我们没有目的，只是找个安全的地方。” 李俊彦摇了摇头，第一次露出严峻的面容：“我想纠正你，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安全的。每天的丧尸数量都在呈几何倍数增长，越往后，生存越困难。” “我知道。可是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只有逃跑才是唯一出路。” “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肖先生，我迫切需要更多有能力的人和团队加入。我们并不只是想在这里苟活下去，我真正的目标，是用一年或两年的时间，清除整个旧城区，建立一个全新的城市！我们可以有自己的体制和补给，有最强大的队伍，我们可以让一座新城在废墟中崛起！” 说到最后，李俊彦的双眼放出耀眼的光芒，热切地望着肖晨。 肖晨低头思索了好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很佩服你，李会长！可是我不能答应你。虽然你的目标令人钦佩，可是这和我们的理想差矩太大，我只想让我的朋友们安全地活着，我们厌倦杀戮和逃亡，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你完成梦想，我只希望能够在城市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如果会长愿意借给我们一个街区，我们愿意承担防守的任务，并且绝不干涉你们的生活，不知会长意下如何？” 李俊彦注视着肖晨，随即笑道：“没关系，还有时间，肖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我也会再和他们商量一下你的提议。我们可以下次再谈。” “非常感谢李会长的收留。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们还有几个朋友住在附近的一个农庄里，我们外出后没有再联系他们，我想通知一下他们，如果会长同意，我们想在附近落脚，不知可不可以？” 李俊彦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就在肖晨觉得会得到一个拒绝的回答的时候，李俊彦突然开口道：“我会派人跟你们一起去农庄，顺便把他们接过来。” “真的？”肖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吃过中饭，肖晨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李俊彦派了袁启，唐翌，阿满，雨辰和另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跟他们一起走。 “他是谁？” 小滨和余智涵问阿满。 那人面无表情，身上的衣服沾满干涸的血污，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人走过来的时候，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一个人等在一边。 阿满朝他的背影呶了呶嘴：“他叫老季，你们看到的丧尸墙，就是他的杰作。” 小滨和余智涵对望了一眼，像看怪物一样追视着老季的背影。 “他有这样的……爱好？”刘慕白小声问道。 “他是名退伍军人，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脱力而死。”唐翌接过了话头，背着老季说，“他住的小区比较简陋，丧尸爆发后，有一群趁乱冲进了老季家的那幢楼，见人就咬，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丧生在丧尸的牙齿下。老季当时在外面办事，等他赶回家时，楼道已经被丧尸挤满了，他的儿子躲到阳台上，一个劲的对他喊爸爸救命，老季急红了眼，抡起根棒子就往里冲，可是丧尸实在太多，他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眼睁睁看着丧尸冲进阳台，将他儿子活活咬死，啃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老季杀回家，捧着儿子的头又哭又笑，从那以后几乎没有再说过话。” 听完唐翌的故事，所有的人都望向老季的背影，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涌上喉咙，苦苦的。 “出发吧！”袁启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