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肖晨不停地思索着一妍的话。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多少会有点多愁善感，这一点肖晨不怀疑，但是秦楠的行为的确有些奇怪，肖晨仔细推敲了一下整个事件的经过，觉得一妍猜的没错，换成自己看着唐静在自己眼前被烧伤而无能为力，他也不会好过到哪去。一妍如此郑重地请求他，肖晨决定去找秦楠好好地谈谈。 来到秦楠的房间，他果然在房间里，正忙着整理自己的装备，他把枪和弹夹理好，又把刀和干粮之类的东西一一收到战斗服内，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听到肖晨进来，秦楠看了他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又重新开始手头的活。 “你要去哪？”肖晨见他要出门的样子，问道。 “他们没告诉你吗？救世军正组织人员出去收集食物补给，马上就要出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秦楠淡淡地回答。 “我还没听说，刚才我去看一妍了。”肖晨不经意地回道。 秦楠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整理东西。 “你打算要去？！你不是伤还没好吗？你留下来陪一妍吧！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留在她身边会好一些。”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什么大碍。我心里有数，等这次行动回来我就去看他。” 肖晨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激怒了，提高声音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一妍受这么重的伤，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关心你，你却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装酷吗？” 秦楠终于转过身面对肖晨，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冷冷地看着肖晨：“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与其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个，不如多想想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吧。你确定要再次跟救世军合作吗？这样感情用事，对团队很不利吧？不要再抱着幻想来看待这个世界了，哪怕你只错一次，结果都无法承受……” 肖晨猛地冲上前去，双手抓住秦楠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摔了出去，秦楠撞倒了桌子，滚落在一旁。 肖晨喘着粗气，看也没看秦楠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真替一妍觉得不值！！” 房间里只留下秦楠一个人。他坐在地上，攥紧拳头，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脸上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 走出秦楠的房间，肖晨往病房方向走去，转弯的时候发现石佛正靠在角落里，不知他站了多久。 肖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石佛慢慢地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这才开口道：“一直找不到你，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要不要去准备一下？” “不用了，告诉我在哪里集合，我还有点事，马上就会来找你们。” 告别石佛后，肖晨匆匆来到病房，找到了唐静。 肖晨快速地将他的想法跟唐静说了，唐静听完很是惊讶。 “你的意思是，我们救的那个叫沈灵的男孩，很有可能有创伤后遗症，而你希望我想办法开导他，看他有没有可能恢复？”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唐静认真思考了好久，才回答道：“这方面我确实在学校里有接触过，不过那是很偏的一个心理学范畴，没有专门的症断的话没办法针对性的治疗。”见肖晨脸色微变，唐静立即接下去道：“不过我可以按照我的方法试试，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期间最好不要让他接触过多的人，让我来照顾他就行了。” 肖晨转忧为喜，拉着唐静的手说道：“这样可以吗？那要麻烦你了！” 唐静轻声地笑了笑：“先别高兴太早，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能不能行真的没底，失败了可别怨我！” 肖晨又将唐静吹捧了一番，并吩咐她要注意安全，这才掉头向汇合的地点走去。 OOOO 雯菁没有参加这次的任务。医护室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百无聊赖下，雯菁不知不觉来到了居住区。这里的景象跟第一次看到的变了许多，留下来的市民们将一楼全都变了布置，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全部被清理出去，看上去整洁了许多。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雯菁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觉得他们是在布置自己的家园。原本以为这几次事件之后，人们会恐慌上一阵子，不过看样子市民们已经走出了阴影，并更加积极地改变这里颓废的样子。不管是不是肖晨的办法起了作用，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在这个临时的家园里，他们是主人，这里的一切需要他们自己去创造。 几位小男孩看见雯菁，胆子大的几个跑了过来，指着她背后的枪说：“jiejie，你背上的枪，能借我们玩玩吗？” 雯菁看着他们一脸期待的样子，觉得挺有趣，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伸手摸摸一个男孩的头，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孩子的母亲看到后，匆忙跑过来，警惕地看了雯菁一眼，将孩子拉走了，剩下的孩子听到母亲的呵斥声后，一哄而散了。 雯菁收起笑容，转身向二楼走去。就这样边走边看，市民们在几个人的带领下都在忙着，没人有闲暇理会她，雯菁就这样走到了楼顶。 楼顶上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在室内待久了，强烈的阳光有些晃眼，雯菁举起手挡了挡阳光，让眼睛适应一下光线。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干净的有些过分，看不到任何杂质。四周的建筑物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只不过没有一丝生机，让人没有看下去的欲望。雯菁慢慢地在平顶上走着，独自享受着这慷慨的阳光。 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她的目光被前面的东西吸引了，她似乎看到了一片绿色的植物，凭空出现在这光秃秃的楼顶。雯菁好奇地走过去，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见。 楼顶上的角落里，出现一个小园圃，一排绿油油的麦子正努力伸展着枝叶。园圃的一角还种着几株凤仙花，花已经开了，淡紫的花瓣嫩嫩地迎风招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听到有人过来，麦地里站起一个身影，手里拿着勺子和水桶，正一脸惊讶地看着雯菁。雯菁认出这个中年人就是向李文他们要泥土的那位周老师，平时热心和蔼，跟许多人都关系不错。老周呵呵地笑着，冲雯菁说道：“很少有人来这里，我见过你，你们是新来的那伙人吧？” 雯菁点点头，目光仍落在那些怒放的凤仙花上。这在平时再平常不过的花朵，却不知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老周见雯菁的样子，乐呵呵地解释道：“这些花的种子是我拜托救世军他们带回来的。没想到开的这么漂亮！”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种麦子？这么一点，似乎没什么实际的用处吧？”雯菁问道。 “呵呵，当然不够吃。我想要的是种子，我想反正闲着没事，多准备些种子，万一以后换了更大的地方，可以种出更多的麦子，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个办法，至少能有多一点的希望吧！” 不知怎么，雯菁的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希望，这个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从老周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的自然，仿佛它从来没有消失过一般。老周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可能多此一举，甚至有些傻，但就是这么细微又没意义的事情，却像是照进地窖里的一缕阳光，虽然微不足道却划破了黑暗。 “喜欢这种花？我看你种的只有这一种。”雯菁又指着凤仙花问。 老周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一下，他蹲下身子，将工具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被风吹斜的花苗扶正。 “这是我女儿最爱的花！”老周轻声说道。 “那您女儿……” 雯菁问到一半停住了，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过了好久，老周的目光才从花朵上移开。 “她死了。” “真是对不起。”雯菁连忙道歉。 老周笑着摆摆手：“不用道歉，这个世界变成这样，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刚刚看到你一副哀伤的样子，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也是相念某位亲人吧？” “嗯。”雯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弱却坚强的身影，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那把狙击枪的枪身。 “其实说真的，生与死没不是太复杂的东西。我看着这些花，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我女儿生前的样子，一幕幕的非常清晰，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只要我活着，她就永远不会消失，不是吗？” 雯菁的身体猛地一震，猴子生前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此时听到老周的这句话，雯菁生出强烈的共鸣，猴子的样子无法抑制地出现在眼前，雯菁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失控了，眼泪扑扑地一颗颗掉落在地上。 老周见她这样，满脸歉意地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塞到雯菁手里，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咳，我怎么跟你说这些！姑娘你别伤心了，为了我们想念着的人，我们应该活得更好才对！” “我没事。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想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老周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雯菁抬起头，突然看见老周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两手掩面，泪水不停地从指缝中涌出。 雯菁一时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