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肖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漆黑的走廊里，按了几下开关，灯没亮。肖晨摸着黑往前走，觉得场景有些熟悉，发现这里似乎是家医院，两边的房间都开着门，东西丢了一地，有些病床边还挂着吊瓶，但是床上没有人。肖晨有些疑惑，他伸手往腰间摸去，但是那把形影不离的背齿猎刀却不在。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回头，有几个黑影慢慢地从他身后经过，往远处走去，肖晨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可是那些黑影都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自顾自地往前走。肖晨忍不住挪动脚步向他们走去。 光线很暗，肖晨只能看到几个轮廓，他悄悄走过去，人群中有几个身影有些熟悉，他定睛一看，忍不住脱口而出：“石佛！”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石佛的脸像是木雕一样，看不到任何表情，冷漠地看了一眼肖晨，又继续转身，随着人群往前缓缓前进。 肖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他渐渐认出夹在人群的那些熟悉的身影。 “唐静，小滨，秦楠，天乐！你们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只有脚步的沙沙声。 “你们要去哪里？回答我啊！” 肖晨追了上去，突然又停住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转了过来，肖晨猛地后退了一步！ 老胡！肖晨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胡庆民冲肖晨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指了指前方，又开始往前走，胡宁宁面无表情地跟在她爸爸身后。 接着他看到了他的父亲，神情肃穆，猴子也夹杂在人群之中，一步也不肯停，就那么坚定地走着。 肖晨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就像是一团空气，那些人从他身边走过，完全不理会他，肖晨感觉窒息了，他拼命地张开嘴，却吸不进那稀薄的空气。他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身边却没有人哭，他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去擦，却看见鲜红的血色，肖晨颤抖着摊开双手，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血，他慌忙擦掉，不料血却越擦越多。 肖晨慌乱了，他抬起头，发现人群的尽头处出现了一道亮光，那道亮光正慢慢变大，肖晨连忙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光亮处跑去…… 肖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光从门外透进来，天亮了。 他爬起来冲了个澡，将双手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上面没有任何血迹。肖晨有些失神，无力地放下双手，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梦境里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让他有种窒息的痛楚，现实中的世界或许更加的残酷，但至少，天还会亮，还能够看得到光明。 肖晨甩掉折磨人的思绪，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 肖晨首先来到一妍的病房前，令他意外的是，他首先碰到的人居然是刘天乐。天乐的身上还缠着纱布，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笔记。 听到肖晨的脚步声，天乐抬起头，脸上露出个笑容：“HEY！你们回来了？” 肖晨笑着点点头，问：“你怎么不去养伤，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都去忙了，我闲着没事，整天待在病房里，人都要闷馊掉了，所以来这里看看。” “雯菁呢？不是她在照顾一妍的吗？还有那个王初初呢？” “哦，雯菁最近不知在忙什么事情，一有空就往基地天台跑。初初累坏了，回去休息了。” 初初？ 肖晨奇怪地看了天乐一眼，天乐突然意识到了，脸略微一红。 “一妍的情况怎么样？” 天乐收起了笑容：“全身15%面积烧伤，其中深II度的占7%，情况不是太糟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何医生以前处理过同样的情况，所以比较有经验。一妍现在情绪也挺稳定的，很积极地配合治疗，估计过两三个星期就能愈合。” “她不需要再做手术吗？” “什么手术？” “她的……”肖晨用手掌盖在自己左眼上，天乐马上明白了。 “哦，你说这个！”天乐放低了声音，“要想恢复到以前是不可能的了，除非给她植皮。何医生说疤肯定是会留，至于明不明显，要看每个人的恢复能力，只能等下个星期拆布的时候再说了。” 肖晨点点头表示明白，又指着他手里问：“你在看什么书？” “哦，这个啊！”天乐翻过封面：“我向何医生借的手术笔记，何医生的经验比我要丰富多了，闲着没事，多看点书，跟何医生再学习学习。” 肖晨想不到天乐居然这样有心，医生是每个团队生存的保障，天乐现在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的份量了，他也愿意接受这样的角色，跟着肖晨这个团队，可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两人又聊了一会，肖晨起身去找唐静。走到半路的时候，唐静的身影在眼前出现了，为了掩饰身份唐静真的穿了白大卦，这医生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感觉那么贴切，再适合不过。 “肖晨，我刚想去找你！” 肖晨拉过她的手，示意她换个地方说话。唐静的表情有些凝重，肖晨猜测大概那边没什么进展。 果然唐静首先谈起了沈灵的情况，和肖晨想的一样，没有有价值的东西。肖晨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想要安慰她几句，可是唐静却摇摇头，将手上的一个本子递给肖晨。 肖晨好奇地翻开，里面全是手写的字，仔细看了几行，肖晨吃了一惊，这本本子上的字是唐静亲手写的，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这几天和沈灵接触的情况，内容十分详尽，甚至连对白都写的很清楚。肖晨没想到唐静会这么认真，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 “这个是你的诊断记录吧？你写的可真够详细的！我当初可没打算要你出书的啊！”肖晨开玩笑道。 唐静却不理他，还是原来的表情，肖晨收起了笑容。 “怎么了？没进展也没关系啊，这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不，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唐静担忧地说了一句。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唐静轻叹了口气说：“我把这几天跟他接触的对话全都记了下来，然后晚上再重复的看。我用的是学校里教的方法，在日常的交流中加入试题，比如说我们教授经常给我们出的一些能反应人的性格的选项题，可以帮助我最快地了解他的性格脾气，还有一些引导性的暗示，我可以从他的话语中分析出他当时的想法。” “然后呢？” “然后我将这些内容全部梳理了一遍，结果却发现，我没有得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哦？就是说这个方法行不通？” “不，不是方法的问题！”唐静的表情很肯定：“很多测试和暗示都是我们教授即兴想出来的，不可能在市面上出现过，所以方法是绝对可靠的。” 肖晨有些云里雾里了：“那你的意思是？” 唐静轻吐了口气，然后笃定地说道：“我怀疑，他在跟我兜圈子！” “什么？兜圈子？！” “是的。我仔细研究了这份笔记，每个测试点来的时候，沈灵的回话就会隐入死循环，我开始以为是巧合，但是几天下来我发现太多巧合了，我们业内经常会说这句话：如果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就必然是人为的了！” 肖晨没想到会从唐静嘴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仔细琢磨着唐静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你是说，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巧妙的避开了你的所有暗示？” “而且做的很自然，像是知道答案再去考试一样。确实有些人是可以做到的，比如给自己催眠，让自己的大脑里形成逻辑上的死结，这样话永远不会说漏。而记载中能够做到这样子的人，智商都高的吓人！”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这些全都是我的推断，真正如何现在也无法认定，只是有一点我可以十分肯定，他的智商绝对高过我们这里的任何人！” 肖晨不再说话了。唐静主修的就是心理学，她说出的这番话绝对是权威的，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沈灵，他到底是谁？！ OOOOO 小滨回来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崔赫以为他生病了，小滨却说没事，于是崔赫就去找东方杰研究消音器的改进问题。等到很晚小滨才出去吃饭。就在他准备回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准备去哪里？” 小滨回过头，发现秦楠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小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哥，你没事了？”小滨问了一句。 “嗯。”秦楠略微点了下头，继续问道：“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找你谈谈。” 小滨的脸色惨白，添了添发干的嘴唇，没有立即回答。秦楠眉毛一挑，问：“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走吧！” 秦楠在前面带路，小滨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这里很少有人来，秦楠转过身看着小滨，却没有说话。 小滨只好先问道：“秦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楠盯着小滨的双眼，小滨只感觉喉咙一阵阵发干，转过了头不敢看他。 “你看到了？”秦楠终于开口。 “什么？” “你看到了！”秦楠没有理会小滨的表情，把疑问的语气改成了肯定。 小滨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昨天在他们分头寻找粮食的线索的时候，由于肖晨对秦楠一个人行动不放心，让小滨去找他。小滨顺着秦楠行走的方向往前走，在离集合点大概一公里远的地方，小滨远远看见秦楠的军绿色衣服，便向他走去。等走到近处，小滨才发现秦楠的脚下还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已经昏迷了，小滨意识到秦楠出事了，正要开口叫他，但秦楠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让小滨把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看见秦楠将那名昏迷的中年男子提起来，将他的衣领挂在路灯边的一块广告牌的支架上，那名中年男子像一只木偶一样吊在那里。这时秦楠却走开了。 小滨躲在角落里看着秦楠的动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从秦楠衣服上的血迹来看，他肩膀上受了伤，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找他们，而是做这些奇怪的动作呢？强烈的好奇心让小滨没有现身，而是缩在角落里等着秦楠回来。 不一会儿，秦楠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令他震惊的是，秦楠的身后，跟着一只丧尸，血的气味令那只丧尸疯狂地张开嘴，拼命想要扑倒秦楠，可是秦楠却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们离那个中年男子越来越近，这时，小滨看见秦楠抽出刀，在中年人的手臂上轻轻一割，血顿时流了出来。丧尸被这鲜血的味道吸引了，放弃了秦楠向那人扑去，张嘴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滨慌忙用手捂住嘴，这才没有叫出声来，可是他的手臂却碰到了前面的障碍物，秦楠犀利的目光向这边扫来，小滨连忙往旁边一闪，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那时秦楠已经发现了他。 昨天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可是只有小滨知道背后的真相。 “是的，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小滨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不重要。”秦楠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我只是，只是……”小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害怕我，是不是？” 小滨没有出声。见惯了太多的死亡，杀人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太恐怖的事情了，让小滨真正害怕的是秦楠的手段和城府，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导致对方团队全灭，虽然小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秦楠，但此时他的心里只有畏惧！ “你应该知道，在战场上是没有善恶之分的，交战的双方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消灭敌人，没有任何妥协。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的生存比你能想象到的任何战役还要残酷，一念之差，就会死，甚至连累自己的队友。” “我明白的，秦哥！我懂你的意思，这些人的下场早就注定了，就算他们内部没有sao乱，等我们遭遇后，还是会发生争斗，从昨天肖哥的表现可以看出，他也是下了决心要灭掉他们。” “你能明白就好，生存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其他任何理由都是懦弱的借口。” 小滨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心里却仍像压了块石头，让他透不过气来。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小滨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很敬畏的军人大哥，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翻腾，挥之不去。 “有什么话就问吧，我不会隐瞒你什么。” 小滨终于鼓起勇气，缓缓开口：“秦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们在江陵市的时候，在车子上做手脚想要害死肖晨的，是不是你？” “哦？”秦楠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问？” 见小滨不说话，秦楠笑了起来：“虽然我对肖晨的某些决定存在异意，但从来没想过要害他，事情是慕白策划的，动手的人是郭可为。” “可是当时你说是慕白做的！” 秦楠看着小滨，虽然他刚满17岁，但经过这么多的磨难，心智已经超出同龄人很多了，秦楠觉得没有必要再绕下去，直接切入主题。 “是的，我保住郭可为，是出于个人的目的，我想将他培养成心腹。” “为什么？为了对付肖哥？”小滨有些吃惊于他的回答。 “不，因为那时石佛猴子唐静等都是以肖晨为中心，但是人没有完美的，肖晨也会犯错误，比如对付乐园的时候态度不够坚决，险些将我们陷入绝境。再比如救世军，如果换成是我，我根本不会跟他们合作，吞并掉他们的装备和基地，驱散市民，才是正确的决定。肖晨是个讲原则的人，我们不能说他错，但是那些原则在如今的世界已经不适用了，那些旧社会的原则只会拖累我们。一切以生存为主旨，所以在肖晨犯错的时候，需要有人提醒他，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小滨的额角渗出了汗水。秦楠说的这番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是，他该如何决定？ 见小滨失魂落魄的样子，秦楠没有逼他，放松了语气说道：“你可以花时间考虑一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今天的事我会当作没有发生过。记住，我们永远是队友，这是我秦楠的底线。” 说完秦楠微微颔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小滨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