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湶岛市东郊，加油站。 夜晚的风已经不再那么寒冷，带着点海水的咸味和湿润，但中间夹带着的丧尸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却令人生厌。这样的夜晚注定是无法安睡的夜晚，殷实率领的一百多人就在加油站以及周围的空地上扎营住宿，黑漆漆的街道上，两头用车子和铁链做了简易的防护带，连在一起的车子就像个浮桥，把漂在路面的上丧尸给阻挡住，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没有片刻的停歇。在两条防护带之间的一百多米的路面上，那些丧尸的尸体已经清理掉了，在靠近加油站的绿化带上面搭起一个个帐篷。那几条延伸到加油站的抛锚的车子组成的长龙，成了临时的住所，他们想办法打开车门，钻进去就是一个舒服的窝，殷实和几个分队队长则住在了服务站里。 这注定不会是个安稳的夜晚，为了这次行动曾经开过好几次会议，其中最大的反对意见就是行动的安全问题，方舟基地的人们过惯了堡垒里的生活，对外面的环境保持着惯有的恐惧和排斥，只有殷实和他的亲信坚持这次行动，并且做了详细的策划。其他几个区的人都明白，作为目前基地里实力最强的两派，殷实此举的目的多半是针对张闰山的，但事实上又有利于基地的，因为发电机和车辆都需要消耗油，如果没有稳定的供应基地难以维持，那些反对的意见也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殷实他们制定的计划考虑到了各种可能面对的情况，清理出加油站是第一步，要加油站的周围加设防御措施是第二步，防止丧尸涌入油站，第三步是清理掉道路上大规模的丧尸，保证基地到加油站的通畅，这样一来这里就可以成为方舟基地的稳定资源点，保证足够的能源供应。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一场大雾会突然降临，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也将死亡带到他们的身边。 凌晨时分，狐狸从睡梦中被叫醒，他在帐篷里不满地咒骂了几句，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来。他的手下负责晚上的警戒工作，狐狸看了看时间，才清晨六点，不满地问道：“什么事？” 两名手下都是很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是被人派来传话的，战战兢兢地小声汇报道：“老，老大，辉哥叫我来通知您，好像，要起雾了！” “我CNM的！是不是他吃饭拉屎也要报告我啊？！”狐狸大发雷霆，把手里来不及穿上的外套往他们脸上砸过去。手下不敢出声，小心地捡起外套给他递过去。狐狸生气归生气，已经被叫醒了，也没有办法，抬头看了看周围，天色暗得跟深夜似的，没有要天亮的感觉，空气中水气很足，四周灰蒙蒙的，看不清远处的建筑物，那雾看着慢慢往这边压过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狐狸这才开始认真起来，隐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阿辉呢？叫他来见我！” 手下转身走了，很快领着一个高高瘦瘦皮肤很白头上还扎了块头巾的人过来。 “老大，你找我？”阿辉有些不阴不阳地说了声。 “四周的情况怎么样？路口没什么动静吧？”狐狸开口就问。 “好像都没问题……”阿辉还没说完，狐狸的衣服抽到他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 “好像？你他妈在吃屎吗？还不带人去看！？” 阿辉挪了挪脚步，却没有走，犹豫着说道：“就我们三个？要不要再叫几个人？” “怕个鸟蛋！”狐狸瞪起眼恶狠狠地骂道，“赶紧去！要是等殷哥起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阿辉不情愿地带着两个人走了，此时雾气已经逼近了加油站的路口，连停在路边的车子都看不到了，狐狸在原地站了一会，喃喃自语道：“这鬼天气，有点邪门啊！可别出什么事。” 十分钟过去了，阿辉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狐狸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想再派人去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去叫醒殷实，又怕被他责备，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雾里传来几个脚步声。 “阿辉？阿辉！狗日的，别给我装神弄鬼，老子没功夫跟你玩！”狐狸嘴里叫着，手却忍不住摸向了腰上的刀，轻轻抽出来。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身后有人眼尖，认出了阿辉的头巾，他们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了下来，一个人迎了上去，刚打完招呼，突然整个人定住了，手中的刀掉在地上，身体像抖糠似地抽个不停，把其他人吓得不敢动弹，就这样僵持了好久，狐狸才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那名手下突然身体转了180度往后慢慢摔倒，狐狸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看到他的脖子上破了个大口，咬开的皮往下挂到胸口，气管露在外面，血不停地涌出来，把衣服的前半部分全都染成红色，狐狸甚至能够听到气管里往外冒气的咝咝声。在他身后，阿辉那双失去神色往外鼓出的灰色眼睛正直直盯着他，像是心有不甘似的，就这么盯着他，一步步向前走来，在往后看，重重的黑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狐狸感觉一阵强烈的尿意，两只脚拼命想往后退，却有种麻麻的感觉，怎么也不听话，汗水从额角划落下来，滴在惨死手下流成的血河里。 狐狸终于转过身，张嘴要说话，突然脚下一绊，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狐狸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啊！！！” 一个瘦小的身影倒在地上，一只血手拉着他的裤子，另一只手已经齐肩断掉，血拖了一地，他抬起头，满脸是血地说出一句话：“老大……有人……有人把南边的铁链……解开了……快……快走……” 整个加油站都陷入了混乱，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吵醒，还没搞清楚状况，有些人甚至以为还是半夜，不肯钻出帐篷。殷实站在加油站中间，听着狐狸的报告，脸上表情严峻。 闫启昕等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完毕，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向他们传达了危险的讯息，鲨鱼第一个起床，查看了一下四周后把大家都叫醒。昨天下午的战斗是近段时间以来最为激烈的一场战斗，消耗了他们大量的力气，季臣等人是当兵出身，所以体力恢复得快，闫启昕他们却不同，自从和刘国能他们分开后，粮食一直紧缺，加上一路以来没怎么休整过，体力有些跟不上。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起，观察着殷实和其他乱糟糟地忙碌着的人们。 准心站在队伍的外围，双眼注视着正在说话的殷实和狐狸，嘴里轻轻说道：“南边路口的路障被人破坏了，现在丧尸已经闯了进来，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应轲……哦不，西区的人全都不见了……” “你会读唇术？”雯菁好奇地问。 “会一点，其他部分都是靠推测的。”准心没有回头，随口答道，“这种时候，曹波鸿都已经在殷实边上商量对策了，应轲却没露脸，不仅是他，其他西区的人今天一个都没见到，所以我这样猜测。” “这种天气根本没办法战斗，而且还有人临阵脱逃，现在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这里比我们在滨海的时候危险多了，至少那时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季臣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也觉得这事是西区的人干的？”鲨鱼问。 “我总觉得他们有问题，今天他们突然消失，这中间肯定脱不了关系！” “先别说这些了，想想我们该怎么办吧！继续跟着殷实还是怎么样？”小蝎子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向季臣靠拢，季臣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鲨鱼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自己逃走应该是没有问题，带着老曹他们就难说了，人越多目标越大。” “要丢下他们？”闫启昕想了想之后，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样不行，老曹对我们一直不错，而且，如果丢下他们自己跑回去，那肖晨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 鲨鱼瞪了他一眼，骂道：“我只是在做分析，你这么较真干吗！你们俩人一个德行！” 尉迟楠暗中拉了拉闫启昕的衣服，打圆场道：“我们在这里吵也没用，殷实好像要有行动了，先看看他怎么处理吧！” 此时殷实已经开始召集所有人，他是方舟基地的风云人物，又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所以很快所有人集合完毕，殷实跳上车背，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各位，长话短说，我们遇到了大麻烦！你们也看到外面起了大雾，我们南边的路障也出了问题，丧尸正在向我们逼近。现在请听清楚：所有人轻装上车，五分钟后全体撤离，往南边突围。我会在前面打开所有射灯，你们跟着光前进！行动！” 话音刚落，加油站的地面上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人们匆忙地奔向自己乘坐的车子，有的在大声喊着同伴的名字，有些跟朋友走散了，干脆钻进了别人的车子，来不及收拾的帐篷被子散落一地，现场比被丧尸扫荡过还要来得一片狼籍。 钻进车子后，外面的吵闹声还不断渗进来，雯菁看着窗外有些转不过弯来：“就这么走了？昨天花了这么多力气攻占下来的地方，就这样放弃了？” “我倒觉得他的决定很果断，我真担心他下令死守，那样才真的叫穷途末路。”闫启昕感叹道。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尉迟楠说道：“刚才不是说是南边路障破了，丧尸扑过来了吗？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往南突围？！” 这个……其他人被问住了，没有人答得上来，车厢陷入了沉默。 在悍马车里，季臣他们也在进行一场讨论。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梳理了一遍，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但由于掌握的情况太少，无法做出推断。 “等回到基地，一定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理理清楚，这次我们真的太大意了，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都没有办法，感觉真窝囊。”准心揉着自己的鼻尖，有些懊恼地说道。 “嘿嘿，你也有心浮气躁的时候，真是难得啊！”鲨鱼露出兴灾乐祸的笑，“不过我还是要打击你们一下，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要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我看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到基地都是问题。” 轰…… 殷实乘坐的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突然发出轰鸣声，同时车顶四盏灯连着前大灯全亮，把雾都照得像是透明一般，在这辆车的带动下，整个车队都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 肖晨拿起小滨递过来的袖套仔细看了看，刚刚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 天乐见状安慰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再看看情况吧，等雾散去事情就清楚了。我们先回主馆吧，先跟张闰山汇合要紧！” 肖晨表示同意，把袖套塞进口袋，又跳上张高强他们的铲车，示意去主馆。铲车雄纠纠气昂昂地调转头，向新城中心挺进。一路上不停有丧尸出现，肖晨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了，坐在铲斗里和丧尸们擦肩而过，周围不时传来惨叫声、呜咽声、呼救声，他们只能强忍着不去理会，这种情况下下车救人和自杀没什么分别，而且如果是被咬伤就算救了也没有用，他们只好学做缩头乌龟，把手埋在手臂中间，只希望这断路程能够早点走完。 车子轰轰地开了好久，前面终于出现主馆的轮廓，张高强和王青怕一路上被铲车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靠近主馆，特地停在了远点的地方，然后跳下车和其他人一起往主馆赶。主馆周围的火堆已经小了许多，但仍很好地指引了方向，他们卯足了劲冲刺，总算来到主馆前。 扶着气喘如牛的张高强走进主馆，却奇怪地发现主厅里没有人，不管是田晴医生还是张闰山等人都没见到，空荡荡地连点声音都没，让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咋个回事儿？人都没嘚？跑哪里去耍老？”张高强看着空空如也的前厅有些发懵，王青叫了几声队长，发现无人应答，又叫了几个队友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 事情有些诡异，肖晨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除非发生了紧急情况，不然不可能没有人守在这里，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守住主馆，现在却连守军加援军一起消失了。 “肖晨！先退出去再说！”石佛突然喝了一声。事有反常即为妖，既然这情况难以解释，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不会天真到以为大家躲起来要给他们一个surprise。 就是肖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连忙转头望去，十几个人正向他们走来，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干净帅气的衣服，身材高挑，五官也是俊朗无比，轮廓分明，皮肤呈古铜色，足以盖过韩国明星，美中不足的是左边颧骨住有道很深的疤，rou被挖掉了一块，往里凹了进去，使得左脸有些扭曲，影响了整体的美感。手里搂着一个惹火的女郎，那女郎几乎把半个身子都贴到了他身上，傲人的胸部把他的手臂夹在中间起伏晃荡，看得那些跟班的双眼发红，像斗牛场上的公牛。 “我们又见面了！石佛！怎么样？这样的重逢，是不是很有戏剧性呢？”那人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搂过怀中的女人，低头一个深深的长吻，动作轻佻无比。 肖晨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嘴里失声叫道：“白军！是你！” -----第31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