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牛祖
天色一点点的昏暗下来，夜色当空之际，这山谷内两壁亮起了一道道的火光，有些朦胧之感。 家家户户都吃上了晚饭，尽管这莽牛寨并没有炊烟燃起，但还是能闻到一股股……青草香味。 “江小哥，多吃一些，这种紫兰草又香又甜又多汁，味道可是一等一的好！”小角娘招呼着，一张牛脸上都是笑容，抓了一大蓬泛紫草叶到江白面前，道。 “……谢谢谢谢。”江白忙不迭的点头，脸上却是露出几分苦色。艰难的抓起一把这紫兰草，往口中塞去。 咀嚼间，当真有像小角娘说的那般甘甜草汁。虽然味道不差，但江白感觉到更多的还是一股浓重的草腥味。让他一个假巫妖去吃这莽牛寨的东西，还是太过勉强了些。 “吱吱……”身旁，小黑也试探性的吃了一口紫兰草。一张猴脸登时脸色煞白，无辜而后悔的看向江白，连声咳嗽不断。 “怎么了？不合胃口么？”牛烈圆眼一瞪，看向一人一猴道。 “可能猴子吃不惯这些……”江白打了个哈哈，敷衍道。 “那江大哥你多吃一点罢！”牛小角殷勤道，又抓了一大蓬草过来。 “哎……好。”江白看着自己面前草叶，无语凝噎，沉默着应道。 艰难的吃完这一餐，江白借故去谷内看看。出门后，便不管不顾的跑到了谷内溪水边上，捧起清水猛力的往下喝，这才一去那股令人作呕的草腥味道。 “哎……”江白微不可闻的的叹了口气，好几口清水下肚后，那浓郁的味道虽然散去，腹中却也开始咕咕作响。他有些后悔的想到，为何来这妖界中自己什么都准备了，却独独忘记了带辟谷丹。 小黑坐在一旁喝了几口清水，脸色也稍稍好看一些。眨巴了几下眼睛，竟是从脖颈上的青绿小袋里拿出了一包糖豆。而后它看了看江白一脸愁苦，想了想，又掏出了一袋，递了过去。 “嘿，好兄弟！”江白双眼一亮，摸了摸小黑脑袋赞道。尽管这一包糖豆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终究是人族的吃食，而且也是吝啬的小黑难得心意。 入夜后，这山谷内便静谧了下来，除了家家户户窗子内透出的灯火，便再无什么声息。似乎这莽牛寨内夜晚并没有外出活动的习惯，而且寨风淳朴，多了江白这样一个陌生客人，也没什么防备之意，任由他在谷内闲逛，并不干涉。 如果不是这里面的人都长着一副半人半牛的模样，江白甚至都要以为这便是人族某一个小村落的模样，并不觉得有何陌生，而是有着一股nongnong的安憩意味。 肩上坐着猴子小黑，江白走在这谷内草坡上，头顶悬着一轮清明月光，月华如水，清冽相随。 “江大哥、江大哥！”身后，忽的是传来一阵压低了声音的叫喊。江白回头一看，除了牛小角外又能是谁？ “怎么了小角？”江白心中动了动，在这月华夜中看见一个牛头人朝着自己跑来，口吐人言，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适应。 “老祖宗听说你来寨子里做客，想请你过去坐坐。”牛小角跑到江白跟前，咧嘴道。 “老祖宗？”江白怔了下，忽的是想起牛小角之前的确有提过一番这名字，当下应道：“现在么？” “嗯嗯，老祖宗刚刚传话过来，只是你出去了，便让我过来找你。”牛小角点头道。 “好，你带路吧。”江白爽快应下道。 牛小角在前走着，这所谓老祖宗居住所在似乎是山谷最深的地方，因为越是往前，两旁房屋便越是稀疏，逐渐的更是一间也没有了。正当江白心疑是不是有诈之时，牛小角却是开口了。 “江大哥，到了，你看！”牛小角指着前方谷底，兴奋道。 江白顺着看去，只见谷底似乎是一座小山，而山下一个山洞内，俨然是隐约间泛着些许火光。看来，小角说的老祖宗，便是住在这谷底山洞内了。 复行一段路程，两人终于是到了这山洞口。江白抬腿便走了进去，几步之后才发现牛小角却是没有跟上来，回头疑惑问道：“小角，你怎么不动？” “这是老祖宗休息的地方，没有允许的话，我们是不能随便进去的。”牛小角一脸虔诚恭敬道。 “……”江白哑然，同时心中警惕也更盛几分。尽管他不愿意去猜忌小角什么，但总觉得这山洞内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 山洞并不深，看上去就只有几丈长度而已。口小而内大，也不显什么奢华，简单朴实。火光遍布两壁，尽头便在目力远处的洞底，依稀间，那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影。 江白带着满心疑惑和戒备，走进了这山洞深处。越往内，那人影模样便越是清晰，直到完全看清后，江白更是稍微错愕了下。 这是一头极为苍老的牛头人，如果仅凭皱纹来推算岁数的话，或许已经活了有几百年之多。就像人族老者一般，干枯的身体，褶皱的脸上双眼紧闭，盘膝坐于地上。脑袋顶上长着两个极为巨大的牛角，只是右边的一根已经断裂，更显几分颓然之态。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白目光，老牛浑浊的双眼睁开，内里像是上了层灰白之色，昏翳的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能看清东西。 “想来你就是江小哥了？坐罢。”老牛慈祥一笑，伸手虚引了对面的一个草团，道。 “多谢……”江白滞了下，却是发现自己尚不知这老牛叫什么名字。 “寨子里的牛儿都叫我老祖宗，说来也惭愧，我的名字里也带着一个祖字，唤作牛祖。”老牛笑了笑，道。 “怎敢直呼大名，还是叫牛老吧。”江白道。 “随你，都可以。”牛祖笑了下，两人便隔着一张小木桌席地而坐。这山洞深处与其说是简朴，说是简陋也丝毫不为过。除了两张草叶编程的蒲团外，便仅有一张小木桌，连个床榻也没有。真让人怀疑这头年纪这么大的老牛平时是怎么休息的。 只不过让江白微微多看了几眼的，便是这木桌上的几碟果子。不错，是果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让江白这刚刚吃完草的肚子轻轻响了下。小黑更是按捺不住，就想伸手去拿，却被江白一手拍了回来。 “无妨无妨，本来就是拿来招待你们的，随便吃罢。”牛祖笑了下，伸手推了推碟子，道。 “那……多谢牛老了。”江白咽了咽口水，实在是有些饥肠辘辘了，当下也不客气，抓起一个果子塞进小黑手里，这才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这苍老老牛似乎也没有什么急事，就这般坐在江白对面，笑着看这一人一猴吃食，也不催促，也不开口。 直到这一人一猴吃完抹干净嘴，老牛这才笑着推过两杯水，示意道。 “多谢。”江白感激的喝完水，对这老牛顿时又多了几分好感。 “没什么。今日，还要多谢江小哥救了我们小角，这点小吃食不成敬意。”牛祖褶皱的眉眼弯起，道。 “其实说起来，小角也算是救过我一命。当初刚到这荒漠之时，干渴而无水源。幸好小角给了我一木桶的清水，才让我活过来。”江白摆了摆手，道。 “看的出来，江小哥彬彬有礼，倒是不像其他的妖族。”牛祖温和一笑，道。 “我是巫妖。”江白点了点头，道。 “巫妖？”一听这名字，牛祖双眉顿时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东西。 “怎么，牛老你听说过么？”江白心中一动，问道。 “不曾听过，难怪江小哥你的摸样看起来这么奇怪……”牛祖松了松眉，笑道。 江白看了牛祖一眼，才发现他不像是说假，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妖界的妖族都已经忘记了人族长什么模样？自己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和一个个妖族见面，也没有被认出来过。原本那一口巫妖的身份说辞，是江白用于自己被认出后圆谎的，现在看来，倒是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起疑。 而且，似乎没有一个人认识巫妖的存在，就算不认识，他们也不曾怀疑，这些妖族就是这么……好骗？ “江小哥，不知道你从何处来？又到这天荒山脉为了什么？”终于，牛祖开始问及自己真正想问的地方了。 “这个……我们巫妖的所在是个隐秘，恐怕不能轻易说出来。至于我到这天荒山脉，却也是无心走来。最先的盘算，是想要投奔一方势力，想着能不能建一番事业，现在看来，竟是连这路都不认识。”江白佯装苦笑，叹息道。 这话中半真半假，倒也没有什么错漏。听的牛祖点了点头，道：“的确，自己族中居所也是隐秘，轻易不能透露给外人。若不是江小哥救了小角，想来也进不来我们莽牛寨。” 顿了顿后，这老牛却又是笑了笑，道：“至于江小哥想要投奔一方势力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