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巨木
接下去的两日，这一支来自百色城的预备妖族小队，都是在长水客栈打杂度过的。 厨房内，阿香唉声叹气的卷起裙袖，一片片洗着如山高的蔬菜果类；后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根根木柴被雕九四的怒火劈成两段，丢在一旁。只是没过多久，这手中斧子也因为他‘怒火’的迸发，极为凄惨的碎成两段。 客店内，江白游走于一桌桌妖族客人边上，不时间还要走进厨房拿出菜肴端出，几乎是脚不点地，忙活的团团转，就连小黑也被拉来充数，拿着一块抹布擦那些离去的桌子。一天下来，江白一张脸几乎都要和身上袍子一般，黑的无比难看了。 不过，几人偶尔间看见那一个从楼上提着木桶下来，脸上包着一块厚厚纱布，像是猪肝一般面色的狗三，心中都是平衡了许多。 狗三苦大仇深的提着木桶，散发着一股骇人的臭味，恶狠狠盯着沿途敢于对他投去嫌弃目光的客人，从楼梯口一路走到柜台前。吓得江白赶紧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掩面而逃。 “掌柜，这东西要倒去哪里？”狗三忍气吞声的站在柜台前，手中犹自抓着木桶，低头问道。 “后院门口、后院门口，赶紧提走，臭死了！你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鹿掌柜一脸嫌弃，捂着鼻子连连挥手道。 “……”狗三一脸哀怨，一步三回头的又从前店走去了后院，江白在一边忙不迭的给他让路，眼带怜悯而又嫌弃的目送他离开。 通往后院的布帘一掀开，众人便听见雕九四的一阵骂声，似乎是不愿狗三把这么臭的东西提过来。而后便是当啷发出一声木桶落地的响动，接着便听狗三凄惨的叫出声来。 江白站在门边，颇为同情的叹息一声，随即看见又一桌客人离去，正准备上前收拾。身后店门处，却是忽的投落下一片阴影。 一瞬间，江白后背传来丝丝凉意，下意识的戒备而起，猛然转身，一手已经放在了腰间乾坤葫芦上，眼带厉色，朝着门外看去。 只听一阵阵细微的震动声响，一棵树妖却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树干上那两个巨大的孔洞冒着莹莹绿光，树冠葱密，遮蔽了店外的日光。 江白方一转身，便和这树妖径自对上，四目相对间，竟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这可是城主府的管事！”鹿掌柜不知何时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捏了捏江白肩膀，喝道。 “哦，是。”江白反应过来，提着抹布便走到桌边擦拭，一边却犹自注意着店门处的动静。 “老鹿头，这是谁？”树妖看了江白一眼，闷声闷气的问道。 “新来的伙计，不懂事，冒犯了管事，老鹿头在这里赔礼了。”鹿掌柜和这树妖交谈，态度可是判落两人，一贯严肃的老脸上居然是挤出了丝丝笑意。 “嗯，以后多教点规矩。”这树妖虽然满身都是褶皱树皮，看不出脸色如何，但从话语间也能听出，性格端的是倨傲无比。 “一定，一定。”鹿掌柜摩挲着手，笑道：“不知树管事来小店有何贵干？” “老规矩，一车雨水。”这树妖右侧的藤蔓一卷，夹带着一块妖晶，递到鹿掌柜的面前，道：“今天晚上之前，要送到城主府去。” “好好好。”鹿掌柜忙不迭的点头，把妖晶收起，而后目送着这树妖管事慢慢离去。 “江小子。”待到这树妖管事离去，鹿掌柜才重新恢复了往日那般不疾不徐的神色，走回柜台后，对着江白招了招手。 “机会来了，你再叫上一个同伴，待会跟着我一起去城主府。”鹿掌柜摸了摸下巴上不多的胡子，道。 “好。”江白眼带精光，点头应下。随即便想要走去后院喊雕九四，在江白心中，四人间能够较为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过还未等他走到后院门口，一大股sao臭味道猛烈的刺进了他的鼻子，让他登时为之一顿，而后忙不迭的不停后退，一脸后怕模样。 “还是算了吧，送个水而已……”江白面色复杂的看了小院一眼，而后又退到厨房内，轻轻敲门，道：“阿香，有事情了。” “嗯？！”阿香听他说完鹿掌柜的话，登时便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点头答应下来。 “这次去城主府，只是为了让你们先查探一番，摸摸点，并不是真正的任务，所以不必要太过紧张。”看见江白和阿香两人走出，鹿掌柜轻轻点头，走出柜台道。 “查探什么？”江白不解，跟着走出门外，问道。 “记住城主府的模样就可以了。”鹿掌柜看了江白两人一眼，颇为神秘的说道。 “记住模样？怎么记住？”江白更加惑然，追问道。 “哪来这么多问题！跟着走就是了！”鹿掌柜的脾气看起来极差，不耐的挥了挥手，随即指着店门外的一口大缸和木车，道：“搬上去。” 江白无奈的卷袖上前，环抱搬起这比自己还要大几分的水缸，摇摇晃晃的往车上一放，虽说是不费多少气力，但这水缸也不知堆了多久，竟是让他浑身脏污不堪。 “走吧。”鹿掌柜吩咐了一个小鹿妖族看管一阵店铺，便背着手慢慢走在前面。江白怔了怔，才明白鹿掌柜是把自己当做苦力使了。 不过无奈，此时还是有求于人，只得是什么活都干了。当下让阿香扶着这水缸，抓紧了木车把手，慢慢朝前拉去。 “告诉你们，走路可要悠着点。这水缸里面的水可不比寻常，可以说都是妖晶。要是撒了一点，你们可都得给我多干上十天半个月。”鹿掌柜一边悠闲走着，一边回头叮嘱道。 “……”江白忍着，不发一言，只是跟在鹿掌柜的身后。阿香则是饶有兴致的看向周围，前天到黑木城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故而没有看清楚具体情况。 只见这城中两边房屋稀疏，大多看起来都上了些年份，藤蔓爬满。而房屋周边，却也是还有着一株株大树林立站着，树冠如伞，但却看不出来是真正的古木还是树妖。 两人跟在鹿掌柜身后，拉着木车慢慢往前行去。那树妖管事只说了拉去城主府，至于怎么走，他们一概不知。只是看方位，这隐约是走去城中心的路。 “你们这次算是长见识了，要是不来这黑木城，可能一辈子你们都没机会看见这城主府。”鹿掌柜嘿嘿一笑，道。 江白顾着拉车，没回答鹿掌柜的话，心中却是隐约间联想到昨夜看见的那巨大黑影，想着，会不会那就是城主府？ 木车在泥地上碾下两道扎实沟壑，渐行渐远，绕过几多路口房舍。江白正想开口问路途几何，远远的，却是看见一堵高墙横亘在眼中。 “这是……”江白哑然，喉结动了动，往左右看去，顿时悚然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高墙？这分明就是一株巨木！只是太过于巨大，树干眼前已经看不出圆形弧度了，看上去便和一面黑色的墙壁别无二致！ “那就是城主府了！加把劲，早点送完早点回去。”鹿掌柜微微颔首，带着两人抄小道，绕了过去。 江白惊愕不已，原来这黑木城的城主府，当真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没来过这黑木城还当真不知，有哪个城主府会建在树上的？不对，有哪个城主府会是一棵树的？！ 逐渐走近，江白才更加清晰的看见这巨木模样。只见这颗苍天大树通体漆黑，就连枝桠树叶都是黑色。树干笔直而直冲霄汉，上面有着一个个小凹陷，却是不知道是什么。 前夜自己在二楼窗前看见的巨大黑影，莫不是就是这棵巨木了罢？ 江白一念及此，身边城主府外，也就是这巨木下十几丈远，却是走来了几个树妖，藤条一卷，搭在木车之上，问向鹿掌柜道：“这两个妖族是做什么的？” “嘿，是我们店新来的两个伙计，我老了，做不动了，所以让他们帮把手。”鹿掌柜眯笑道。 “……”两名树妖看了看木车上的水缸，确认无误后便放行通过。 “把车拉过来这里。”鹿掌柜当先走到这巨木下的一处，对两人招手道。 只见鹿掌柜微微蹲下身子，在地上摸了摸，忽的抓住了一株草，竟是一把将一整块草皮地面扯了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坑。 “这棵‘城主府‘每两天就要经过一次清水灌溉，这些树妖只会喝水，却不会运水，所以就得向我们买。当然，也不止这一个坑洞，一共有上百之多，都是由这城中大大小小的商铺内的兽形妖族负责运输清水……” 鹿掌柜一边看着江白两人往下倾倒清水，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而你们的任务，就和这城主府密不可分，且先记下这里的位置，下次就如此来。” 鹿掌柜遥遥看了眼这巨木顶端，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