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腥
一夜无话，或许还有人一夜无眠，但时间如水，已经到了次日。 晨光熹微，晨风轻动，双眼微睁微闭之间便是满眼的绿意暖阳，和风铺面，不得不说，这当真是一副极好的画面，沁人心神。 不过，如果这里不是那充满凶险的妖禁之地的话……那就更好了。 随着朝日的缓缓升起，几人也次第醒了过来。狗三和阿香在四人当中是受伤相对较轻的两个，故而较早苏醒。只剩下江白和雕九四仍旧还在熟睡当中。 “早啊，狗三哥。”阿香从江白身边醒来，看了看少年那睡熟的脸，轻轻一笑。转头瞥见狗三正在看自己，神色如常的打了声招呼，笑道。 “……唔。”狗三稍怔，似乎是没有想到该怎么接这句招呼。但也就是几息以后，他便很快的反应回来，一个点头，含糊应道。 “怎么了狗三哥，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好啊……”阿香心思细腻，看见狗三似乎面带几分愁容，不由得问道。 “……大概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罢。”狗三低头，自顾自的说道，始终不敢看阿香的双眼。 “你这话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过我的。”阿香轻轻一笑，忽的是这般说道：“狗三哥，我知道你的……” 狗三闻言，心中大骇，难以置信的看向阿香，但也就是一眼，便又很快的低下头去，颤声问道：“你……你知道什么？” “我们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你的一些心思还有性情的……”阿香淡话语平静，忽的又是狡黠一笑，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身上的妖晶都被抢去的缘故了？” 狗三闻言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所想和所听见的两者截然不同，而带来的反差，竟是让他一时没有反应回来。 “唔……是啊。”狗三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一阵苦笑之后，摇头说道。不知为何，他心中的秘密虽说没有被点破，但却也因此多了些些失落意味。 尽管是他自己，也委实说不清楚，这失落是从何而来。 就像昨夜那突然而至，却又突然而退的杀意一般。 “这才第一天而已，江大哥和雕大哥就已经身受重伤，接下来的时间，在妖禁之地内，我们要怎么办？”阿香忽的是想到这一点情况，顿时愁眉不展，叹息了一声道。 狗三眼皮微动，尤其是在听见那一句江大哥的时候，更是险些做出一些过激反应。幸好，他很好控制了下来，并没有显得如何。 狗三没有反应，阿香却没有停止话声，只听她轻轻的又是说道：“两个最厉害的家伙都受伤了，那这妖禁之地看来的确是不能继续走下去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个月再走？！” 狗三还是没有回应，阿香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不免也觉得有些无趣。想着平日里惯来对自己极为热络的狗三怎么今天似乎变了个人？不禁对自己的话爱理不理，更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难不成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仔细想想，却是全无相关印象。一阵冥思后，阿香也是放弃了，同时还带上了些小女孩的脾性，想着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好了。 “吱吱！哼哼！”不知何时，这一猴一猪却也是缓缓走来，小黑晃了晃额前红毛，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而它胯下的灰猪也是如此，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样子。两只小兽加在一起的意思，便是正好回答了阿香先前的那份担忧。 这两句颇为得意或者说自信的叫声，似乎在说，有我们，还怕什么？ “是啊是啊，你们最厉害了。”阿香笑笑，揉了揉小黑的脑袋。她和小黑一向就比较熟稔，还在百色城中便是如此，如今也是一般。只是在经过昨夜那场战斗后，她对小黑的实力又多了几分认识，对这只可爱的小猴显得更加喜欢。 对于阿香的亲昵举动，小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乖乖的任凭她轻揉。只是这两只小猴的目光落在狗三身上后，却又是齐齐的发出一声不悦的咕噜声。 满怀敌意，甚至带了几分攻击意思。原因自然不难理解，是因为狗三昨夜对江白展露出的杀意，让小黑对这妖族多了几分戒备和警惕。而一贯把小黑看作是老大的灰猪，当然也随之跃跃欲试的想要咬上狗三一番，它本来就对狗三没好感，故而更是没有丝毫顾忌。 狗三看见这两兽的模样，脸色霎时又白了一白。 “你们这是做什么？狗三哥可不是坏人！”阿香自然不知道昨夜发什么的事情，以为小黑和灰猪是真的要对狗三动手，登时叫道。 有阿香在当中调和，小黑自然不能出手，无奈的咕噜一番，伸手一拍灰猪的屁股，一猴一猪便就此跑的远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阿香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一猴一猪跑远，随即微带歉意的对着狗三一笑，便起身懒懒伸了个腰。 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一道水声飘来。尽管不清晰，但仔细听了听后，阿香确认还是有的。 脸上一喜，阿香登时便往那处走去。她虽是妖族，但却也是个女子，风尘仆仆了一夜，自然想要找个地方给自己好好洗漱一遍，去去身上的污垢灰尘。 狗三看着那道窈窕背影离去，想要开口提醒她小心。但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张了张嘴，又哑了下去。 要说什么呢？她心中可是从来没有过自己啊…… 要说，也应当是她的江大哥去说罢？！ 一念及此，狗三心中登时又苦了几分，眉眼都苦，苦的几乎睁不开。 千回百转的，狗三心中迷迷糊糊想到许多，却又没有一件事情是好的，悄然的叹息从他口中发出，和往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突然间，狗三觉的有些异样，似乎有谁的看着自己。猛然回头之下，却是看见了雕九四睁开的那一双眼睛。 那一双明亮的，近乎看穿了所有事情的眼睛。 “有些事情，还是要放下的。”许久，雕九四轻轻开口，眼睛依旧明亮，嗓音却是有些沙哑，道：“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得。” “可是，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呢？”狗三的声音有些悲伤，也有些迷茫，全然不像平常模样，倒像是一个丢了糖的小孩，无助的看向还在昏睡中的江白，呢喃道：“为什么，就是他的？” “没有为什么。”雕九四躺在地上，缓缓摇了摇头。尽管他伤势极重，但语调间仍旧带了一丝平常不曾有的柔和之意，道：“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为什么的，想也只会想破脑袋而已。” “但……就算是头破血流，也忍不住要继续去想啊……”狗三无不悲伤的说道。两人此刻的交谈仿佛是在打哑谜，却又奇迹般的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雕九四微微叹息，艰难的伸手拍了拍狗三后背。他浑身上下的血洞虽然都被包好上药，但毕竟没有这么快能好。所以稍微一动，就是一番难言的苦楚。不过，雕九四却仍然动了动，轻拍狗三。 狗三一张猥琐的脸上，眉宇间尽是失落之意，全无往日里的那般充满市侩的朝气，而是如同迟迟暮年的老者般。 雕九四没有继续说话，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有些东西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解得开。情根深种，最后得到的不一定是情花，也可能是用眼泪浇灌出的苦果。 所以雕九四最后看了眼狗三的背影，便也不再说话，而是又重新闭上眼睛，静静调养休息。 有些事情，终究还得靠自己去解决才行。 这句话，狗三自己也明白，所以他也没有对雕九四抱有太大的希望。重新恢复了那种枯坐的模样，静静的没有言语，似乎是在想心事。 只是，他的目光时不时却会穿过林间，去看之前那女子离去的方向……或者，落在地上，看那依旧昏迷的少年。 喉咙发紧胸发闷，就是他此刻的状态。 林风缓缓吹动，卷着丝丝落叶翻滚，来到了这火堆余烬的边上，吹起一蓬隔夜的黑灰。 这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雕九四却不知为何陡然睁眼，神情凝重的看向一处方位。一直枯坐的狗三也愕然转头，看向了同一处。 那个方向，是刚刚阿香离去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极淡、而又的的确确是的血腥味道，缓缓散开。 雕九四挑眉，由这血腥味想到了许多；江白仍旧还在昏睡，鼾声细匀，不知何时能够醒来；而狗三闻到这血腥味的一刹那，脸色就已经变了一变，看见那飘来的方向后，又是变了一变。 这里是凶险至极的妖禁之地……阿香刚刚去了那里……现在，又有一道血腥味道飘了过来……那…… 想到这里，狗三再也不敢想下去，骤然间惊跳起身，把刚刚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尽数抛之脑后，朝着那处疯狂跑去。 疯狂跑去。 就像一条疯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