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加尔各答见闻

    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威克汉姆终于来到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次大陆的统治中心——加尔各答。加尔各答不仅是英国在印度的政治经济中心，还是南亚地区最为繁华的贸易港口。

    在英国东印度公司发现这个优良港湾之前，加尔各答只是莫卧尔帝国统治下的一个小村庄。而现在展现在威克汉姆目前的，则是一座融合了印度文化和英国风格的一座贸易城市，精致又不失繁华。

    1690年，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理人查诺克顺着胡格利河来到了这里，发现这个地方不仅河面宽阔，河水也比较深，是个不错的内河港口。又因为其三面邻水的特性，使得这里便于修建防御工事，于是查诺克便在这里建立了一座贸易站。

    1696年，因为附近的布德地区发生了农民暴·乱，莫卧尔王朝准许英国人在这里修建防御工事用以自卫。东印度公司的商人趁这个机会，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点上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堡垒并命名为“威廉堡”，也就是后来加尔各答市的前身。

    1756年，英国军队在“印度征服者”罗伯特·克莱武的率领下，击败了孟加拉总督希拉杰的军队，由此建立了东印度公司在孟加拉地区的统治地位，加尔各答自此成为孟加拉殖民省的行政中心。

    1772年，经过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和英国内阁的决议，加尔各答成为了英属印度殖民地的首府，统辖包括印度西海岸孟买和马德拉斯在内的大片区域。

    当时孟加拉地区的棉纺织业闻名世界，当地生产的棉布不仅纹路细腻，而且透气性十分良好，适合天气炎热的时候穿着。嗅觉敏锐的英国商人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他们将这种物美价廉的棉布，大量贩卖到欧洲各国，再赚得盆满鉢溢的同时，也有力地打压了欧洲大陆各国棉纺织工业的发展。

    不过这样的商业模式没有持续太久，据威克汉姆所知，工业革命开始之后，英国的轻纺织工业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对原料棉花的需求也越来越旺盛。面对此种情况，英国人改变了其在印度的商业经营策略，改将印度种植的棉花运回英国纺织成布匹，又再次倾销回包括印度在内的亚洲地区，还处于手工作业阶段的印度纺织业，遭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

    北美十三州殖民地独立后，英国失去了一大主要的原棉来源地，印度更是成为英国棉纺织业原料最重要的来源地，加尔各答港在英国的全球战略版图上，更加凸显了它的重要性。

    虽然印度的棉纺织业被来自英国的廉价棉布挤垮了，但加尔各答港却在殖民地依附宗主国的供求关系明确下来之后，畸形地发展了起来。当然，加尔各答不仅是英国对印的贸易中心，还是英国前往东南亚地区的中转站，大部分前往中国和东南亚的英国船只，都会选择这里做为中转站。

    威克汉姆所乘坐的“玫瑰号”，刚从孟加拉湾驶入胡格利河时，便看到了千帆竞渡的繁忙场面，大大小小的商船正从港口里进进出出，但绝大部分船只高高地悬挂着圣乔治旗，外国商船反而很少见。

    造成这种英国人一家独大的原因，是因为奥地利王位继承战和七年战争之后，英国打败了其在印度最大的殖民竞争者——法国，从而顺理成章地垄断了印度的贸易。成为英国全球殖民体系一部分的印度，为英国提供了广阔的工业品倾销市场和工业原料，是日后大英帝国争夺世界霸权的一块重要基石。

    “玫瑰号”在一艘小艇的引导下，很快就在东印度公司的专用码头靠了岸。站在甲板上的威克汉姆很快就在码头上发现了“狮子号”那高耸入云的桅杆，没办法，那近六十米高的桅杆，在一群商船中实在是太显眼了。

    看来访清舰队还没有离开加尔各答港，这个发现让威克汉姆的心情好了一些。这意味着接下来前往中国的海上生活，在伯特、巴奈特和威廉少校等一群朋友的陪伴下，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因为威克汉姆在“玫瑰号”上实在是受够那种单调无趣、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的海上生活。该死的，在这艘间谍船上，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刚下了船，威克汉姆差点就被码头上那浓烈的腥臭味给熏倒在地！那种海水的腥臭味，夹杂着印度劳工的汗臭味，实在是比生化武器还要恐怖的存在，这大概是这个时代所有海港的通病吧。

    威克汉姆抽出丝巾捂在鼻子上，这才感觉自己的肺部通畅多了。靠着河岸的码头上，充斥着许多以搬运货物为生的印度劳工，这些皮肤黝黑，瘦骨嶙峋的可怜人，正双眼麻木地看着码头上衣着体面的英国商人，漆黑的双眸没有一丝生气。

    只有当有货船靠岸的时候，这些劳工枯死的眼睛才会散发出一丝亮光，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找着装卸货物的活计，并赚取微薄的报酬以换取果腹的食物。

    “玫瑰号”的大副显然不会将自己的怜悯浪费在这些低贱的印度苦力身上，他正将手中的文明棍舞得虎虎生风，将那些试图靠上来揽活的印度人给赶走。几个阿三苦力避之不及，包着头巾的脑袋便被毫不留情地大副，给打得鲜血直流。

    而码头上维持秩序的印度土兵们，却对自己被打的同胞视而不见，也许他们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其实这些食不果腹的劳工，只是想弄到一个帮绅士们搬运行李的差事而已，没想到到差事没找到，反而招了一顿打，真是倒霉透顶。

    威克汉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被暴打的阿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前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许是一时的不忍，威克汉姆鬼使神差地对“玫瑰号”的大副说道：“大副先生，算了吧，他们也是出来讨生活的可怜人。”

    “玫瑰号”的大副对威克汉姆的出面劝阻十分诧异，瞪着他那双比地缝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尖叫道：“可怜人？威克汉姆先生，这些印度贱民可不值得你的怜悯。我来加尔各答已经很多次了，这些该死的贱民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他们就是一群天生的小偷、强盗和杀人犯，可千万别让他们缠上你，先生！”

    “玫瑰号”的大副说的确实没错，中国有句老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贫穷更容易成为滋生犯罪的温床，码头区既是穷人们的聚居区，也是鱼龙混杂的犯罪天堂。摇了摇头，威克汉姆决定不再出言劝阻大副先生的行为，他可没有当社会改良家的觉悟。况且印度阿三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君不见三百年后的印度阿三，在和我们大天朝叫嚣的时候有多么嚣张。

    因为杰夫先生原因，大副先生对威克汉姆的态度还算良好，亲自叫了一辆东印度公司的马车过来，然后对那位东印度公司的职员说道：“将这位先生送到总督府，他是总督先生的客人，你明白？”

    威克汉姆没有纠正大副先生话语中的夸大，事实上现在的印度总督是谁他都不认识。不过适当地抬高自己的身份，便能得到更好的服务，何乐而不为呢。有些时候，生活也需要一些小技巧，这样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好。

    威克汉姆朝那位热心的大副道谢，大副先生摆了摆手，说道：“这都是应该的，威克汉姆先生。”说完，“玫瑰号”的大副便告辞离开了。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大副需要找一个热闹的酒馆，痛饮一番，然后在找一个丰满的酒吧女招待发泄发泄。

    那位年轻的东印度公司职员见威克汉姆的穿着十分体面，而且还是总督先生的客人，态度便热络了起来。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将威克汉姆手中的两个行李箱接了过来：“先生，这些东西我来拿就行了。”

    行李箱里放着威克汉姆从南非搞来的钻石，特可不想将箱子交给一个陌生人，便婉拒道：“谢谢你的好意，先生，不过我还是习惯自己拿自己的行李。如果方便的话，也许你可以帮忙将我身后那个箱子搬到马车上。”那个箱子里放着十根象牙，重量有些沉。

    那东东印度公司的职员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殷勤地将威克汉姆的箱子搬上马车，然后朝马车夫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等威克汉姆上车后，马车便顺着宽阔的砂子路，离开了繁忙但脏乱的码头，不急不缓地朝总督府驶去。

    此时加尔各答的印度总督府还在丽城大厦，至于后世加尔各答最著名的景点——总督府大楼，还没有修建呢。

    丽城大厦是一座典型的带有欧洲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白色的大理石和繁复的浮雕处处彰显着总督府的华贵，并弥漫着奢华的气息。不过现在的英国本土已经渐渐地抛弃了这种华丽的巴洛克风格，新古典主义和哥特风开始成为了伦敦建筑师们的新宠。威克汉姆在伦敦居住过一段时间，对欧洲建筑式样流行的方向标，有着一定的了解。

    威克汉姆虽然向总督府的卫兵出示了自己的凭证，但依然受到了严格的盘查，除了佩刀以外的所有武器全部被代为保管。

    “威克汉姆哥哥？”威克汉姆听到了有人叫自己，便寻着声音朝那边看去，原来是两个月不见的小斯丹东。此时小斯丹东的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丝红潮，他像颗小炮弹般地射到了威克汉姆的怀抱里：“威克汉姆哥哥，这两个月你都去哪里了？爸爸和马噶尔尼勋爵都不告诉我你的行踪。”

    威克汉姆忍不住摸了摸小斯丹东柔顺的金发，笑道：“哥哥是联合王国的军官，当然是有任务在身啦。我不在的这两个月，小斯丹东有没有好好学习汉语？”

    如果这里有熟悉小斯丹东的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这样的场景给震惊了。因为小斯丹东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孩子，他从来不会允许别人抚摸他的头，但威克汉姆是一个例外。

    小斯丹东有些不满地撅着嘴：“威克汉姆哥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每天都在坚持抄写你教过的字，可没有偷过懒，只是我想听威克汉姆哥哥将故事了。”

    威克汉姆瞬间被小男孩撅嘴的动作给萌倒了，不顾小男孩的抗议，在他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这才憋着笑说道：“遵命，斯丹东先生。”

    就在两人笑闹的时候，马噶尔尼勋爵的一位侍从匆匆地来到了大厅里，对威克汉姆说道：“威克汉姆中尉，勋爵阁下让你去小会客厅里详谈，请随我来。”

    威克汉姆答应以后给小斯丹多讲几个故事作为补偿之后，这才随着那位侍从朝楼上走去。